长情从锦绣坊回来,将云肩交给翠屏妥善保管。
“若兰还没回来?”她蹙眉看向翠屏。
外头已不见太阳,天色也有些昏暗,若是若兰再不回来,恐怕会被柳娘发现。毕竟已快到饭点,柳娘必会派人来请她和妹妹去前厅吃饭,姨娘们也会知道,柳娘倒是会护着她和若兰,可姨娘们就不一定了,她们肯定会怂恿父亲罚她和若兰,尤其是五姨娘和八姨娘。
“还未回来。”翠屏一直等在后院,生怕小姐们回来时被仆人发现。
但事实上,对于她们偷偷出府,管家王伯却是知道的,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毕竟,他也有些同情被勒令不允许出去“抛头露面”的长情和若兰。最重要的是,他答应过素然夫人会好好照顾两位小姐。
素然夫人,便是长情和若兰已逝的娘亲冯素然。
他也知道若兰性子野关不住,只是每次看到若兰翻墙,他都心惊胆战的,生怕若兰会摔了自己。
长情交代翠屏:“你先去前头应着,就说若兰在我这,我去后面接她。”那两条恶犬,若是她不在,若兰回来,它们必然会狂吠不止惊动前院的仆人。
等若兰回来,柳娘果然派人二次来催了。
两人匆匆换了衣服,便小跑着赶往前厅。
“哟,真是金贵,还要我们这些长辈等。”五姨太甩了甩帕子,看着进来的长情和若兰,讽刺道。
八姨太拂了下脸,卷着自己脸侧垂下来的一缕发丝:“能不金贵吗,人家可是要去梅家当少奶奶的人,哪需要将我们这些小小的姨娘放在眼里呢。”娇笑了声,声音酥媚入骨。
五姨太瞪了眼八姨太,冷哼一声,偏过头去。
三姨太连头都不曾抬一下,只转动着手中的佛珠。
七姨太看了眼五姨太,又看了看八姨太,目光里带着懦弱,迅速低下头,生怕自己被卷入两人的口舌之战中。
柳玲珑颇有几分威严的敲了敲桌子,清咳两声以示警告。
“饿了吧,快过来吃饭。”目光柔和的看着长情,向姐妹两人招了招手。
众人吃着饭,长情和若兰坐在下手一声不吭默默吃饭,只在柳玲珑问话时回应几句。五姨太和八姨太两人相互讽刺,唇枪舌战,七姨太坐在两人之间,只扒拉着碗里的白饭,连菜都不敢夹一筷子。
苏长洁有两任正房,柳玲珑是冯素然死后几年抬为苏家主母的,她原是七姨太,而她升了份位后,原先的姨太便往前推一下排行。
现在的七姨太沈月茹和八姨太徐悦是苏长洁前两年才娶回来的。二姨太宁书病死,三姨太杨琳便是饭桌上吃饭也不忘拿着佛珠的那位,素来稳重。
四姨太是苏长洁的表妹,前些年突然疯了,正在城郊苏家别院待着。 五姨太就是青如,原百乐门的头牌。
六姨太对外宣称是突发恶疾死去,长情却是知道,她被苏长洁送予一富商,后被折磨致死。
七姨太沈月茹向来胆小,看人目光都略有躲闪。八姨太徐悦长相极为妖媚,是继青如之后的那一任百乐门头牌。
同样出身,青如和徐悦却并不惺惺相惜,反而凡事都要争个你死我活。哪怕是饭桌上,两人都要为抢一道菜而你来我往的讽刺。当然,苏长洁在时,她们是不敢如此的。
苏府就是这样,哪怕是吃个饭都让长情觉得不自在,若兰早早吃完便准备离席却被长情拉住。
若兰看着长情,在她的眼神示意下才乖乖等大家都吃完了才和她一起请辞下席。
这就是苏府的规矩,必须等长辈先离席,她们才可以离开饭厅。
“姐姐……”跟在长情身后,若兰眼睛莫名有些酸涩。
“走吧,回去好好休息。”长情回头冲她嫣然一笑。
若兰觉得,满园子的春色都不及长情半分。
“嗯。”若兰点头,跑着追上长情,挽住她的胳膊,头靠在她肩膀上,“姐姐最好了。”
长情宠溺的笑着,轻轻捏了捏她的鼻子。
时间如指间细沙,流逝飞快。
苏家、梅家张灯结彩,请柬发至各府。红色的灯笼,红色的绸布,鲜艳的花饰,整个京都都陷入在热闹的海洋之中。
大街上人山人海,都在等着花轿的到来。
长情和若兰穿着大红嫁衣坐在梳妆台前,上衣是立领子母扣琵琶袖红袄,外罩红色绣金凤薄比甲,下裙为红色浮云锦提花马面,其上有麒麟童子烫金图案。
翠屏为她们穿上如意娘绣的云肩,有丫鬟替两人上妆。
对镜将对叠的口红纸放在唇间轻抿,艳红的色彩便染了樱花似的粉唇。看着镜中的自己,长情无悲无喜,若兰却是神色黯淡。
两位喜婆分别站在她们身后,一边给她们梳着,一边齐齐念道:“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子孙满堂,三梳梳到白发齐眉,四梳梳到四条银笋尽标齐。”
“当喜婆这么多年,我还没见过如此俊的姑娘。”给两人盖上盖头的时候,喜婆如是说。
“是啊,当真是双凤落人间。”另一喜婆也夸赞道。
喜婆一人拿了一苹果塞在长情和若兰手里,并嘱咐道:“一定要拿好,不能吃,也不可掉了,要平平安安跨马鞍。”
长情应了声:“是。”
若兰撇了撇嘴,并未回答。
因为人手不够,翠屏被叫过去帮忙了。
喜婆搀着两人出来,若兰差点摔了一跤,作势要掀开盖头,却被喜婆制止了。
外面传来敲锣打鼓吹唢呐的声音,喜气洋洋的乐声让整个京都都热闹起来,大街小巷人头攒动,大家都期待的看着这场婚礼,纷纷说着祝福语。
八人抬的两顶大轿停在苏府门口,朱红色大轿上挂着团花红绸,轿顶正中央是盘龙戏珠,四角则为金凤衔穗。轿身两侧镂花窗台上飘着红帘,前门处上方中间挂着吉祥结。
喜婆搀扶着两人让两人钻进花轿,又嘱咐了次:“苹果可一定要拿好了。”
长情点头,道:“喜婆放心。”
后面轿子上坐好了的若兰只冷淡的“哦”了一声,将苹果抛弃又接住。
“我的姑奶奶,你可不能这样啊。”吓得喜婆赶紧抓住了她的手,生怕她将苹果给掉落在地。
热闹的乐声变得更大,“花轿起!”随着一声吆喝,两条花轿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