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情提着裙摆小跑着才能跟上如意娘的脚步,两人进了内阁,便是如意娘的居所。
房内随墙置一小床,为黄花梨六柱式架子床,顶上有承尘,床面两侧及后面有低矮围栏,栏上雕镂着八宝云纹。床头贴墙摆一衣柜,对面墙则有梳妆台,墙上通一小窗,窗台处放着盆君子兰。
其他不过一桌二凳,桌面摆放茶具若干、两本书及一尊釉青冰裂纹花瓶,瓶中摆着插花二三。
这么多年蜗居在这小房子里,如意娘也不曾嫌弃过,长情却觉得亏待了她。店里收入还是在长情强烈要求二人分成的情况下,如意娘才肯收三成。
劳苦分明全在如意娘,她事情做的不多却坐享其成,长情看着如意娘的目光里尽是羞愧:“如意娘,这几年委屈你了,不妨买个院子吧。”
“这话你可说过多次。”如意娘笑了笑,“我在这挺好,再说住了几年,我也不舍离开。”
长情还想再劝她,却被她出声打断:“好了,来看看我的礼物。”说着,打开浮雕着兰花的柜门,从里面拿出一小布包。
“打开看看。”她将包递给长情,目光永远带着让人觉得亲近的笑意。
长情见她神秘兮兮的模样,也不由产生极大的好奇心,迅速将包裹放在桌上打开。
“好美!”长情眼里闪过惊艳,不自觉发出一声赞叹。
那是两件一模一样的四合如意式云肩,每一如意云上均绣着一只精美的凤凰,上方点缀着几颗珍珠,每一云纹尖角处都打着一根艳红的络子。
将云肩拿到眼前细看,才发现每只凤凰尾部皆以金线镶边。
如意娘接过云肩替她披上,说:“我原本是想亲自做一嫁衣给你的,只是没那本事,就按着书上图样,绣了云肩。”将络子理了理,“知道你有个妹妹,索性做了两件。没想到你和妹妹同一天入夫家门,却是歪打正着了。 ”
梅苏两家亲事在两天前就已经传遍了京都,许多人说着是梅家两位少爷有福了,也有人道梅家两位少爷各有风姿,苏家小姐也都貌比天仙,他们的结合是郎才女貌佳偶天成。
不过,听到这消息,京都男女却是心碎一地了。
“如意娘有心了。”长情拉着如意娘的手,眸中含着感激。
如意娘围着她转了一圈:“长情本就貌美,穿上这云肩,当真胜过洛神了。”想了想,“那首诗怎么说来着?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眨眨眼,笑得开怀。
长情掩嘴轻笑,头微低,人比花娇俏。
将云肩包好了,如意娘拉着长情坐在床沿。
“府中近况如何?可有烦心事?”她问。
长情想了想:“也无大事,只是若兰前些日子闹了一回,父亲怕是在气头上,所以才在这时候出门经商。”眼里有着黯然,想着自己当日的咄咄逼人,她心里头略生愧疚。
他毕竟是父亲,她不该那般和他说话的。不过,心中的积怨说出去了,她心里也好受不少。
如意娘安慰了她几句,突然问:“长情,你可在家中见过一玺印?”
她疑惑看着如意娘,不明白如意娘怎会突地问起这个。
“你也知道我素爱收集玉类古物,前几日听一客人说当年温师傅曾雕一玺印,流落在京都了。温师傅是我的偶像,能见他毕生珍品,我死也无憾了。”顿了顿,她接着说,“我就想苏家是京都大户,听闻苏老爷喜好收藏,所以才有此一问。”
长情想了想,最终摇头:“不曾见父亲把玩过玉类,字画倒是诸多。”
温师傅乃明王朝著名玉雕大师,只是后来突然消失,据说是被招到皇宫为明皇效力去了。而如意娘确实爱好藏玉,长情也就没有怀疑过如意娘。
如意娘流露出几分遗憾,叹了口气。
“我再帮你打听就是,可若是不在苏家,我也无能为力了。”长情不忍她失落,便说。
如意娘眸光晶亮:“谢谢你,长情。”
“你我不必言谢。”长情起身告辞,再不回府恐怕会被姨娘们发现,到时候又在父亲面前告她们一状就不好了。
苏若兰和几个小姐一同去了西菱湖,租了一大篷船泛舟。几人在里头坐着,有仆人背了瓜子茶点,若兰就给她们讲些英国留学期间的趣事。
“听说洋人都不用筷子?”一小姐问。
“好像是用刀吃饭,对吧若兰?”另一女孩俏皮的眨眨眼。
圆脸女孩却是托腮:“他们不会割破嘴唇吗?”
三人好奇的盯着若兰,渴望她能给个答复,毕竟若兰在英国待了那么多年,一定也和他们一般用刀吃饭。
若兰捂着肚子大笑了几声,实在想象不出英国人用刀叉吃饭时割破嘴唇的画面。
见若兰这样大笑,其他几人反而更加疑惑了。想来刀子那般锋利,若是和嘴唇一接触,可不得伤到自己么。
“他们用的是银制餐刀和餐叉,并不如我们平常所见的刀那样锋利。”若兰比划了下那些餐具的样子,“并且他们吃的菜式也和我们不一样,不过,我还是觉得我们这里的美食更棒。”
几人较英国人吃什么的问题谈了好久,若兰也耐心的给她们讲着。看天色已晚,若兰便让船夫回程。
此时日头已开始偏西,霞光映照在水上,如同一块块云锦。风一吹,湖面粼粼波光泛起,水中霞光像是在变换着各种模样,仙境似的,美极了。
刚踏上岸,若兰却是看着一个方向,看呆了去。
“走吧。”两个小姐一左一右的搀着若兰离开,若兰再回首,却是只看到那人挺拔的背影在渐行渐远。
另一边。
一穿着黑色浅立领中山装的男子看向身边的人:“梅大少可是看见美人了?”
其他人也起哄:“哪儿呢,我怎么没看见?”
穿着白色衬衫配一件灰色马甲的男人笑了笑:“只是想些事情罢了。”脑海里却是方才那少女娇俏的模样。
又见面了,这是……缘分吗?
“哈哈哈……走个路都在想事情,恐怕也只有你梅大少会这样了。”旁边一男子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