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处于初步建设时期的国家,所谓的动乱像冬虫一样蛰伏在暗处,繁华的京都披着和平的外衣。
这时候,大家族的勾心斗角便成了时代主题。
都城三大名门——苏家,梅家,谢家,三大世家皆有上百年的底蕴,传承于清朝皇商一脉,各家明面上通气连枝,事实上却在暗地里相互打压着,没有谁甘愿屈居于他人之下,俗语称“一山不容二虎”,更何况此时的京都是三虎相争。
然而,这样的争斗难免会殃及池鱼。
“老爷,叶家坚持不肯让出那块地方。”穿着灰色斜襟长袍戴着圆顶帽的管家朝坐在上首的男人行了一礼,恭敬的说。
男人端起茶抿了一口,而后拨弄了几下杯盖,青花瓷碰撞的声音在这沉静的大厅显得尤为清晰。
管家依旧恭恭敬敬地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一下,静待着上方的人传达命令。
终于,男人放下了茶杯,拿起一边靠在椅子上的龙头拐杖。
他站起身来,理了理身上的提花绸袍子,向管家的方向走了几步,双手交覆盖在拐杖的龙头上,右手磨蹭着龙口中含着的血玉珠。
半晌,他才开口:“请青狼寨的大当家帮下忙吧。”右手伸进怀中拿出一块破损的怀表递给管家,“小惩大诫即可。”片刻,他又提醒道。
郑重接过怀表,看着上方的破损处,管家眼里划过一抹亮光。
“小人这就去办,定不会让老爷失望。”
男人满意的点点头,拍了拍管家的左肩,这才一步一颠跛地离开大厅。
京都正北方十里处有一座山名为青狼,山并非这一带山峰中最高的,却甚为险峻,四周则为高山环抱,背面为悬崖,崖下乃涛涛怒江,易守难攻。
孟朝霖草莽出身,五年前占山为王立青狼寨,寨中弟兄两百余人,靠打劫路过商队为生。其与众弟兄歃血为盟时曾立下规矩“不抢穷人,不欺妇孺,不害人命,不沾政权”。
孟朝霖其人幼时被卖到杂技班,辗转几年习得一些拳脚功夫,后又下过海,正遇倭寇侵我华夏领土,热血的他又跑去当了几年兵,因其为人坦诚讲义气从而收获了一批忠实手下。
倭寇被赶出后,政府本欲封他个护城队长职位,奈何其过于桀骜不服管教而作罢。
上面派委员给孟朝霖一众讲纪律作风问题,奈何他脾气易怒且冲动,其间难免有口舌之争,一怒之下他便带着众兄弟出走青狼山并在山中建立青狼寨。
五年内,青狼寨令途经商队闻风丧胆,但因为“不抢穷人,不欺妇孺,不害人命,不沾政权”的规矩,也没引发过什么大事,政府派人过来招安几次不成也没有再派人来武力剿灭,皆因青狼山这个地方地势险恶易守难攻,前来剿匪只会浪费资源。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便是有青狼寨后这一带其他匪窝都安分不少。也因此,在当地村民眼中孟朝霖还是他们的保护神,是英雄。
这样一来,来往商队就怨声载道了,后来商队们就索性和青狼寨做起交易,商队出资源,青狼寨出人力护其安全出山以避其他匪徒之扰。
只用五年便让青狼寨从原先的区区二十来人壮大到如今的两百余人,不得不说孟朝霖其人真是位不可多得的人才。
“大当家,梅家管家求见。”
坐在铺着大块虎皮的长椅上的男人抬起头,一双剑眉星目,面目俊朗,大抵是为了增加威严,他下巴上蓄着一圈络腮胡子。
他身上穿着普通布料的麻衣,胸前的衣襟不羁地大敞着,露出大片壮硕的胸膛。
甫一站起身,他高大的身形便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再加上他几年前上前线积累下的血煞气儿,恁是形成一种气场,胆小的人站在他跟前,怕是会直接吓得昏过去。
就是跟随了他几年的兄弟,站在他跟前,也是不敢太过放肆的。当然,这也从侧面反映了他在兄弟中高大的地位。
“快请他进来。”男人的声音并没有那些山贼头子的粗犷,反而透出几分晴朗。挥手让手下赶紧带人进来,他显得有些激动。
看见管家梅仁善进来,孟朝霖急忙迎上去,大笑道:“这么多年,梅老哥终于想到我这个小弟了啊。”扶着管家坐在堂中的长椅上,“这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我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像是表明自己的决心,他挺直身子,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孟大当家的客气了,此次老爷命小的前来确是有事所托。”说着,从侧面口袋中掏出那块怀表递给孟朝霖,“这是老爷让小的交给大当家的。”看向孟朝霖时,管家略有尊敬。
接过那块怀表,看着上方凹陷的破损处,孟朝霖眼里溢满了感激之情。将其放在掌心仔细翻看,指腹摩擦着那块破损的地方,他的双手微微颤抖着。
听管家将叶家之事说了一遍,孟朝霖看着管家道:“这么一点小事,用不着动用它的。”将怀表递出,“还请管家带回去。”
不待管家拒绝,他直接将怀表塞进管家手里,而后挥手叫来赵晓光出口道:“赵晓光,你明天带二十个兄弟跟我去一趟叶家。”
转头看向管家,他爽朗大笑几声道:“管家不如留下来吃个饭吧!”冲着守门的兄弟说,“兄弟们好酒好肉地招待着啊!”
“大当家的好意小的心领了,家里老爷还等着小的去复命呢。”摆摆手,管家鞠了一礼,向孟朝霖道了谢。
“既然这样我就不拦着管家了,还请管家替我带个话,就说小弟我挺想梅老哥的,希望他有空能来青狼寨做客。”挥手招来几个兄弟,“兄弟们,送客!”
管家又拱手鞠了一躬,这才在几个兄弟的带领下离开了青狼寨。
回到梅府,管家去了书房。
“事情办好了?”右手食指勾起有节奏地扣着桌子,梅鹤依然低着头,目光直视着左手上的龙头拐杖。
管家点点头,说:“是的老爷,大当家还让我给您带话说他想邀您去青狼寨一聚。”
梅鹤抬起头,朗朗一笑,右手捋了捋下巴上泛着些许白色光泽的胡子:“哈哈,这么多年来,那小子还是这样啊。我这个老头子啊,怕是还没爬上去就死在半山腰咯。”回想到以前,梅鹤脸上的笑纹更深了。
“大当家也是怕影响到梅府声誉才不敢亲自来梅府。”掏出怀表递给梅鹤,“大当家说这点小事用不着这个。”
“这小子果然是性情中人啊!”接过怀表放入胸前的口袋中,“辛苦你了,下去好好休息休息吧。”
“是。”
站起身来,看着窗外,梅鹤叹息一声。他亲自去青狼山可以借说商谈商队经行的交易,可若孟朝霖来梅府,一准会引得四方揣度,这点他又何尝不知道呢。
商场如战场,阴谋阳谋接连不断。看不到硝烟,却弥漫过阵阵血腥。
一个家族的崛起,便注定另一个家族的覆灭。谁主沉浮看不出,只那笑到最后之人才是赢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