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鞭子落在了罗卿的身上,旧伤还未痊愈,这新伤就紧跟着上来了。
涂满盐水的鞭子,一下恨不得就能活活抽出人的灵魂,怎会不疼。但罗卿硬是咬着下唇,贝齿把本是红润的嘴唇咬得青紫,竟是一声也没吭,硬捱下了那一鞭。
老三的那一鞭,足足用了他八成的力气,可他却仍觉不泄愤,耳朵处传来的痛感不断侵袭着他的神经,扰乱了他的神智,他此时仿佛化身来自地狱的恶鬼,手中的长鞭呼啸着,宛如身躯直立的毒蛇,下一秒就要露出森然的毒牙。
老三狞笑着,
“五公主,你还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老三几乎是吼出了声,那一双三角眼眯成了一条线,将长鞭在罗卿的眼前晃了晃,
“五公主,这回,可就不是叫您说出来藏宝图在哪那么简单的了,”老三左手探向炭盆,将烙铁在炭盆里搅了搅,空气中尽是铁被火烧发出的难闻又刺鼻的气味,“您说,在您那娇人的小脸蛋上印朵花如何?”
淮阳的雨,从未下得像今日这般热烈过。雷声滚滚,整个天就像是开了锅的沸水,没有一时安宁,绿柳狂摆,竟像极了地狱的景象。
罗卿眼眸里闪烁着森然的冷光,嘴角勉强勾起一个弧度,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倏地,整个天空被一道巨闪打亮,亮紫的电光彻底将老三那张扭曲的脸照亮。
“轰隆”!雷声在罗卿耳边炸响。
乌黑的长发散乱不堪,和着汗液,雨水,狼狈地紧贴在了她的脸上。
那一刻,说不怕,那是假的。
一张脸,对女孩子来讲,是比命还重要的东西,如果真的是在脸上烙下了这么个血印子,那这辈子,她还如何替这五公主活出另外一个样子?恐怕是要背负耻辱度过一生吧。
一想到五公主,罗卿脑子里忽然冒出了一个人形——主神。
是了,罗卿都忘记了!自打上次主神坑了她一把之后,她就再也没见过那个该死的主神了,不知他现在正在哪逍遥快活,此刻情形紧迫,若是能唤来那个不正经的神,还是有逃脱的希望的。
罗卿好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紧闭着眼,凝神在脑海里不住呼唤着主神。
老三见罗卿闭上了眼,便以为她是害怕,心中的得意不由得更甚,就连语调都微微有些上挑,
“五公主,您要是说出来那藏宝图藏在哪个地界儿,咱家就不往您脸上印花儿了,您看……”
老三故意停顿,等待着罗卿的回应。
谁料罗卿就像是没听见似的,依旧紧闭着眼,白嫩的小脸此时竟是全皱在了一起,蜷曲着的小腿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大,像是已经到达了极限。晶莹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此情此景,那罗卿的样子倒是真让人忍不住心疼一番。
被罗卿无视,那老三的耐心像是全被耗光了一般,丝毫不见他所说的“怜香惜玉”之意,扬手又是狠狠给了罗卿一鞭,皮鞭抽在皮肉上那清脆的声响在整个木屋里回响。
老三面目狰狞,
“咱家叫了你几声公主就真把自己当个公主了?别忘了,你那齐国已经彻底灭了,齐国的大旗都被魏国的百姓拿去当了抹布,五公主,嗬,不过也是个贱种!”
老三的眼球上都充了血,似要将今日在罗卿这里受的辱碰的钉子全讨回来,他不依不饶,
“宋罗卿?你以为咱家真不敢杀你?又臭又硬活像个粪坑里的石头,咱家劝你一句,最好立马把藏宝图的方位说出来,咱家心情要是好了,没准还能给你留个全尸。”
老三的嘴一刻也没停过,一边说,一边扬手抽着罗卿鞭子,直到罗卿身上穿的衣物被鲜血浸染,皮肉外翻,罗卿才睁开了眼,眼中气势凛然,口中的话语咬字也极重,
“你说——谁是贱种?”
老三若是此时与罗卿对视,定会被她的眼神吓到。
那是一双极富有表达能力的眼眸。眼神阴冽,暗潮汹涌,瞬息变换,只消望上一眼,便能被悉数吞没,溺亡在那幽深的暗潭里,连一丝挣扎的机会都不会有。
连连数鞭,罗卿一声都没有吭。
盐水渗进伤口里,就好像有一把刀在剜着骨一般,罗卿额头的汗珠细密如雨,视线却依旧狠戾。
老五担忧地望了一眼罗卿,上前拽了拽老三的袖子,示意他不要太过。
老三烦躁地一把推开老五,把手中沾着皮肉血丝的鞭子往地上一扔,自认颇有气势地一瞪眼,
“宋罗卿,藏宝图究竟在哪!”
始终没有把主神唤来的罗卿也不把希望寄托在那个不靠谱的神身上了,勾了勾嘴角,嗤道,
“横竖都是一死,我还不如把这个秘密带进棺材里。”
老三眉毛一横,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刚要说什么,被老五一把拦了下来,老五的嗓子偏低偏哑,在被雨声扰得十分嘈杂的木屋里竟十分低沉清晰,
“五公主,您若是说出藏宝图究竟在何方,我们两个自是不会再为难您,您也免得再受些皮肉之苦。”
罗卿轻嗤一声,身体这次是真的到了极限,再也撑不住,脚尖飞快地在火盆里一点,却又瞬间缩了回来,足尖被火烫过的地方火辣辣的疼。
短短的一瞬间,根本就不足以使疲惫的肌肉得到休息,反而加重了腿部的负担。
罗卿狼狈的模样落到了老三眼里,老三眉眼弯弯,心情竟是有些愉悦似的,眼里流露出了一丝残忍。
罗卿转头对上老五,
“你们漂亮话说的一套一套的,到时候我若是说了之后,指不定会成为哪座荒山上的一具女尸。”
老五眉头一皱,刚要说些什么,便见老三将那烧红了的烙铁凑到了罗卿的脸前。
火红的烙铁碰到潮湿的空气,发出“滋滋”的声响。
罗卿感觉到了脸颊上一阵火热,那烙铁火红,正在散发着灼人的温度,那般炽热,好似都能将整片空气烫焦。
老三得意洋洋,
“你说还是不说?”
木屋里一阵静默,只听得见雨水狂放地浇在地面上的声音。
仿佛隔了遥远的年代,听得罗卿冷沉又清脆的声音传来,
“做梦。”
老三的脸倏然变作凶煞一般,左手猛然发力,火红的烙铁狠狠直冲罗卿的脸颊。
罗卿的心猛地就提到了嗓子眼,双瞳中映出了那火红的光,一双手,越发地止不住冰凉。唯有牙关紧咬,咬肌紧绷,终究,认命一般地闭上了眼。
烙铁离罗卿越来越近,甚至有跳跃着的火星蹦到了罗卿的脸上。
这辈子,怕是要毁了。
罗卿的眼前,只是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