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薄的纸张随着侯爷的力道猛地被甩在了桌子上,发出了一声脆响,纸角微微有些蜷起。
罗卿看着那张薄薄的纸,内心好似有一个大屏幕,已经来来回回地刷起了厚重的弹幕,
“天助我也天助我也天助我也!”
但表面上还是装作万般不愿意似的,古话有云,欲擒故纵!罗卿撇撇嘴,好似被占了多大的便宜,
“侯爷,这是什么意思?”
侯爷目光阴冷阴冷的,
“你不会自己看?”
罗卿此时双手被铁链锁着,显得有些狼狈,但她脊背挺得笔直,下巴微微扬着,
“我要是看得明白还用问你?”
话音刚落,罗卿就觉得屋内气温骤然降了十度。
侯爷不言不语,唯一双如墨染般的瞳孔里映着罗卿那小小的影子,
“欠债就用你自己来还。”
罗卿突然觉得侯爷这句话说得哪里好像不太对。
什么叫用我自己来还?而且我也只花了你一锭银子好吗?
罗卿心里好似有一个小人在叉着腰大吼。
罗卿神色复杂地打量着那张薄薄的纸,默了许久,艰涩开口,
“侯爷,我不做皮肉生意的。”
侯爷神情颇为恬淡地啜了一口手边的清茶,似笑非笑,
“你还想做皮肉生意?不过,本侯挑食得很。”
罗卿咬紧牙关,铁链抖得哗啦作响,脑子里头刚想出来了把那侯爷顶回去的话,侯爷就发了话,
“正好府里头缺个侍女,月供十文,直到你把那锭银子还清为止,把这卖身契签了,然后去找金无量领被褥。”
话语简洁,不拖泥带水,一句废话没有,这要是放在现代的论文里,定是要被大大夸赞上一番的。
罗卿在内心翻了个大白眼,
嗬,这侯爷真是掉钱眼里了,两个贴身暗卫一个叫招财,一个叫旺财,就连老管家都叫金无量,可以可以。
虽然留在侯府里正是罗卿希望发生的事,但看着侯爷用一张拉得比驴还长的脸吩咐她,她就有点不愿意乖乖听话。
罗卿脑子飞速运转,她记得她随手扔出的那锭银子大概有二两,一两银子是一千文,月供十文,也就是说她得给这个抠门又神经的王爷干十七年的活?这个时代奴隶的月供有这么低的吗?
万恶的剥削阶级!
罗卿猛地往前走了一步,铁链哗哗作响,
“侯爷,不知有一句话你有没有听说过。”
侯爷食指微屈,有节奏地一下一下敲打着桌面,神色冷沉,
“没有。”
罗卿现在恨不得冲上去就给那侯爷一拳,你知道我要说什么吗你就说你没听说过?但顾及到自己此时还有求于他,便强忍住,冷笑,
“侯爷果然是心思玲珑剔透,连我想说什么都能猜出来,小女子我自愧不如。”
侯爷微微挑了挑眉,那张万年冰块脸终于有了些变化,变化就是,那张脸变成了散发着冷气的万年冰块,
“想长月供?”
侯爷冷着脸,所有要说的话都挂在了脸上,笑话,他堂堂侯爷怎么会被一个小女子唬住,说干什么就干什么?
要钱没有,要命就一条,还得看她敢不敢拿!
罗卿看侯爷的脸色变得更差,便知她就算磨破了嘴皮子,侯爷也不可能被她说通。
罗卿的眼珠子转了两圈,心想着先住下,到时候再想办法把那卖身契偷出来,远走高飞!
想让我罗卿乖乖就范?没门!
想到这,罗卿笑开,眼睛眯得快要看不见,
“不,怎么会,侯爷愿意收留小女子我已经是我八百年前修来的福分,怎么敢再挑刺找茬。”
侯爷摆出一张明显不相信她说的鬼话的脸,许久,才高声唤道,
“金无量!”
话音刚落,只见一个年岁在五十上下的男人走了进来。
想必这就是侯府的总管金无量了。
只见那金无量微微低了头,恭恭敬敬说道,
“侯爷。”
侯爷朝罗卿扬了扬下巴,
“今天侯府新收了个侍女,金总管你好好教教她侯府的规矩。”
金无量扬起头,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遍宋罗卿,面露难色,
“侯爷,这……此女……”
此女衣冠不整,神情倨傲,印堂发黑,身周环有不祥之气,留在侯府里怕是有损侯府清誉!
罗卿在脑子里默默脑补出了金无量要说的话。
侯爷用茶杯盖滤了滤茶末,
“这就要看你的了,金总管。”
罗卿有些惊奇侯爷居然能听出金无量的话外音,不由得对这侯爷心生佩服。
金无量略有些嫌弃地看了罗卿一眼,便迅速把眼睛移开,眼神堪堪擦过罗卿,给了她一种他在看着她的错觉,实则金无量是看向她身后墙壁的,
“姑娘,随我来。”
罗卿望了一眼嫌弃她到了极点的金无量,理了理头发,露出一个她自认为灿烂的笑容,恨不得明媚得如天边的骄阳,
“嗯,有劳金总管了。”
然而,这画面,却让金总管不忍直视。
古以女子娇矜为先,众女子皆崇尚美目含羞带怯,纤手隐于袖中,笑不露齿,行不露足,且话音犹如三月春风。
但罗卿这一笑,简直能惊掉众人的下巴。
那个笑容,狂放不羁,恨不得露出了后槽牙。
金无言强忍着自戳双眼的冲动,额角青筋爆出,又重复了一遍,
“姑娘,随我来。”
罗卿耸了耸鼻子,满不在乎地跟着金总管走了出去。
金无量一路带着罗卿七绕八绕,边绕边喋喋不休,最先就把罗卿的名字问了去。
罗卿不傻,知道不能报宋罗卿这个名字,她也不愿报自己的本名,便随口编纂了一个名字“宋罗”。
金无量喋喋不休活像个念经的,
“宋姑娘,既然你进了我们侯府,就应该以侯府的规矩来约束自己了。”
“你是侯爷的贴身侍女更应该严格要求自己。”
“卯时起,亥时休,这是最基本的要求。不过一切都要以侯爷为中心,具体的作息时间还要就着侯爷的来,侯爷要你干什么就干什么,侯爷就是让你死,你也得感恩戴德地去死。”
“侯府没有侍女,自然也没有你住的地方,你暂时住在柴房。”
罗卿本是一耳朵听,一耳朵冒的,但一听这金无量居然要她住柴房,罗卿立马就来了劲头,
“什么?你要我住柴房?”
金无量对罗卿本来就印象不好,她这一咋呼,金无量更是皱起了眉头,但依旧是耐着性子,
“宋姑娘,你可听见了那‘暂时’二字?”
罗卿这才安静了下来,干笑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