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把我送进楼道之后,他让我先上去开门,又转身去拯救风雨中缓慢行走的二老,这一瞬间,我有点感动。在一片混乱中,大家总算到家了,又一致让我先去洗个热水澡辟除寒气,其余人放行李的放行李,收拾东西的收拾东西,闲聊的闲聊。等我出来之后,他们轮流去洗了个澡,我公公却扎扎实实的坐在那儿不动。
“爸爸,您也去准备准备洗吧。”
“没事!我们一起军事院校的时候经常淋雨不洗澡~我习惯啦~~”除了一头白发之外,公公一脸阳光少年的正太神色微笑着。
我整个人都看呆了,肃然起敬的同时又不由得嘀咕:可是,这样硬撑着,身体能行吗?
我正想接着话茬聊几句,忽然手机铃声一响,是艾因的电话来了:“你HCG值第二次比第一次高多少?”
她这么问我有点不好的感觉,说:“高了一倍多吧,你呢?”
“唉”她叹口气说道:“我的值变低了!”
“啊?那怎么办?”我心里闪过一丝恐怖的想法。
果然,电话那头,她哭声都有了:“医生说,这说明胎儿有停孕的可能,是两条路,一就是什么也不做,等它被自然淘汰;另一条,就是打HCG来保胎…。”
“那你打算怎么办?”我赶紧躲到安静的主卧室,关上门跟她好好聊。以我对她的了解,那么拼工作的她,莫非会选择一号方案?
果然,她说道:“我想等它自然流掉的,所以前面一阵子也没跟你说。可是,过了一周,它还在…我的心态又变化了。”
“你咋知道它还在啊?”我直愣愣的问道。
“傻啊!我又没流血,用验孕棒测了也是阳性,而且第一次检查当天,我B超结果是子宫内怀孕…”她深吸一口气,声音有点颤抖:“没想到妈妈都决定不要它了,它却还硬挺着,本来在我心里,感觉放弃的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肉团,可现在,它变成了一个小人。我觉得这次要为他试一次!”
“保胎?你很可能要在家休息一到两个月!”我想起了朱迪跟我说过的事情,她那时是先兆流产,诚恐诚惶的在家卧床一个月,终于换来了一个健康伶俐的女儿。
“我知道,我认了!看来我以前工作的太猛,现在也是时候给自己放个假。倒不是怕将来生不出来什么的,我就是觉得跟它特有缘,想保护它…”
这孩子,一下子就能将它妈妈的精神防线击垮,把一个上官婉儿似的职场女精英拉回家安心养胎,真厉害!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休息呢?”我知道她一直都在四处带团队做项目,还是空中飞人一族,根本就没法说放下就放下,总还需要给公司一个缓冲的过程吧。
“我想明天就去医院打HCG,让大夫给我开假条,完了回单位请假吧。我积累了这几年,其实在家也一样可以办公的,培养了个得力的下属,他完成项目也比较成熟。”她娓娓道来,愈到后来语气愈发的轻松。
“恩!既然你决定了,有什么事情要我帮忙的只管说!对了,我公公婆婆今天刚到…”后面半截成了我们两个聊八卦。
我公婆一家都是很善于沟通的那种人,感情也很融洽,所以欢声笑语的从家乡的事聊到国家大事,弹指间几个钟头过去。
记得第一次和他们一家人见面的时候,我们还没结婚,那次是回去拜访二老,然后我10点钟就去睡觉了,第二天早上5点的时候小熊才进来。
问他干嘛去了,他答曰:聊天。
所以,这时我跟艾因聊了一个多小时,一直到聊完了和什么牌子的孕妇奶粉才挂上了电话。
第二天,餐桌上放着油炸饺子,馒头和热腾腾的白粥,婆婆穿着小围裙笑眯眯的招呼我们吃饭。
“一大早我们就去对面的超市买了油盐酱醋还有一袋米,待会我们还要去买菜的,你们晚上想吃点什么?”婆婆说道。
“妈,我们赶着去上班呢,不吃了不吃了!”小熊喊了几句就赶紧往门口冲,真是一盆冷水泼下来啊。
婆婆有些若然所失的站在桌子边,笑容凝固在脸上。
我有点于心不忍的,拿了个馒头。
出门前,我还听见婆婆在担心的说:“只吃这么点,早上能行么?…(我在旁边说路上有很多早餐店)…好!那你可要买点吃的。”
关门前还听到公公在说:“以后别搞这么多东西,他们小两口喜欢吃什么让他们自己去弄去。”
我跟小熊都抱歉的相视一笑,仿佛回到了中学时代。
那时我们每天都在自己父母的照顾下,在家里吃早饭吧。
现在有了工作,基本上都在外面了,今天买个烧饼,明天买碗稀饭之类的,固然没家里舒服,可也已经习惯了那样散漫的生活,忽然又回到大人的监管底下,竟然感觉有了束缚感。
中午,我打电话给艾因:“医生说胎儿怎么样?治疗后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恩!还不错,比较乐观,现在就让我每天过去打针,回家休息休息。一个月足够啦。”她的声音很有活力。
“那假请好了吗?”
“这个还有点麻烦,不过,我已经把王智推荐上去顶着了,领导貌似不怎么高兴,但是他现在顶得住的时候还可以,我用手提电脑在家办公也没事。”她有点失落的说道。
我听说过那个人,是她很得力的助手,学历不高,但是跑业务也算勤恳,人也非常灵光。
“那你们领导也太过分了,你又不是装病的,这么大的事情,现在的中国职业女性能当几次妈妈啊!”我有点义愤填膺。“那我明天产检完了来看看你?”
我都琢磨好了,去医院半天,找她吃个午饭,下午又有半天时间厮混。
“你不会不方便吧,我们家挺远的呀。可惜我现在又不好来接你…”她挺会照顾人的。
“没事的,我坐个地铁,又不是高峰期…再说啦,我现在也四个多月,赶紧出来动动,不然以后没得动啊。”
第二天,我心安理得踏上旅途,特地背了个很薄的双肩包,还在里面放了IPAD来杀时间,纸巾、小零食、盒装牛奶更是装了半书包,生怕饿着自己。没想到自己就去医院排队了。可没想到,今天却看到了让我震惊的一幕。
排队等妇科医生检查的时候,一个穿着黑裙,特别漂亮的孕妇在我前面排队,手里拿着B超单,本来看着挺正常的。
轮到她时,医生刚刚问了一句:“孩子有什么问题?”
她张开嘴话还没来得及说,一串串泪珠先扑簌扑簌的掉了下来,就这样抽泣起来,我都惊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