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四.难言之隐
七月末2017-10-30 21:393,244

  见三娘这幅样子,易瑾和沈西荷也不知作何反应。还是三娘自己笑了。

  “看我跟你们年轻人说这些做什么。”

  说着就去院子边拴着的马车那里,蹲下来仔细忙起来了手里的活计。沈西荷和易瑾也就跟在后面打打下手。

  三娘的手法娴熟,看样子是做惯了这些活计的。

  沈西荷见三娘眉目间总有些愁色,便想着说些什么。

  “青湖是三娘教的吧。”

  说道青湖,三娘笑了笑,“是,这孩子聪明,我学了那么多年的东西,交给他他现在却都学的差不多了,我倒是不知道该教他些什么好了。”

  “何不送他去跟着老师游历?”易瑾这么问到,“三娘看着,可是不缺银子的。”

  易瑾到这屋子里就注意到这屋子虽说看着简陋,但屋子里的墙面却是仔仔细细的刷了好几遍的样子,屋子外面只是随意用砖头垒起来,里面做的那么精细是有些让人奇怪了。想来定是屋里要放些沾不得潮的东西吧?

  “夫人说笑了。”三娘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

  易瑾见三娘不想多说,便也就不再追问了。

  但沈西荷心里却多了个心眼。沈西荷自己就是母亲教导长大的,她自己的一言一行都是受到母亲影响的,若是能上私塾之类的,自己心里倒是要开心坏了。青湖是个男子,知书达理,若是以后只能待在这乡野村间,岂不是心有不甘?但若是就这么出去了,只有三娘教导的教导的话,沈西荷想着三娘方才说的那些话,多是闺中之怨,这恐怕是对青湖不好的。

  眼见着三娘的手里的活快完了,沈西荷终于鼓起勇气。

  “三娘,时间还早,不如在这里坐上一坐?”

  三娘看了沈西荷一眼,眉头微微一皱,“老爷,这恐怕是不妥的。”

  沈西荷听三娘这么说,脸上有些发窘。

  这的确是有些不好,三娘独身,虽说这附近没人说闲话,但自己若是晚上和三娘在这里坐着,三娘又是心思细腻的,难免有些不痛快。

  “我这是想问三娘如何教养孩子。”沈西荷拉过易瑾,“我们刚成婚不久,上面也没有父母教导着,认识的长辈又寥寥无几。见三娘教导把青湖教导的如此乖巧懂礼,所以想取取经。”

  易瑾听沈西荷这么说,眼中带着笑意的看过去,“老爷准备要孩子啊?”

  沈西荷瞪了易瑾一眼。

  这倒惹得三娘笑了,“总觉得你们二人还年轻,不适合教养孩子。”

  “三娘看着倒也不是很大。”

  “我都四十了。”三娘摸了摸自己的眼角,“平日里在这住着,烦心事少,自然也显着年轻。当时生下青湖的时候,我是都二十多岁了,见到的那些女子都是十几岁就当了娘亲,我当时还觉得心里有些疙瘩,觉得自己年纪有些大了,但现在看来,还是年长一点生才好,有法子拉扯孩子。”

  说道孩子,三娘就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样。

  “恕我冒昧,青湖的父亲是?”易瑾这么问了一句,换来沈西荷狠狠的一掐。

  三娘就是年纪大了,眼神也是明亮,看见沈西荷的小动作,心头一暖。自己自从住到这里之后,虽说落得心安,但却是再没有一个人能说得上话。想着青湖是孩子,再苦也只能在孩子面前笑着,所以心里难免有些抑郁。本来不想谈起这些事情的,但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一对小夫妻,真想把自己心里的话说一说。

  “那别站着说话了,都来这边坐着吧。”

  三娘指了指院子门前干净的石凳这么说着。沈西荷总觉得三娘会讲什么故事,便拉着易瑾坐过去了。

  “不知道你们听过青湖书院没有?”

  两人仔细回想着,摇了摇头。

  三娘脸上似乎是庆幸又愧疚,张了几次嘴才把当年的事情娓娓道来。

  三娘原本是书香门第的大小姐,在当地不算富裕,但名声却是很好。家中几代都是当地私塾最好的老师,就连家里的女眷才华也是可见一斑的。逢年过节总有乡亲来家里感谢师恩,甚至还有人去和当时的文学大家求诗来赞叹三娘家里。

  但在三娘十八岁的时候,家里的好名声就没有了。

  家里都是读过书的,所以对男女之事和教导孩子都有自己的一套法子,三娘身边的玩伴都三三两两成婚的时候,三娘还跟着祖父四处游历。

  虽说家里总说要遇到有缘人再成婚也不迟,但三娘却偏偏觉得自己落后家里一大截。再加上姐妹们嫁的都是些安安分分过日子的人,三娘当初只觉得自己才气逼人,该有一个独一无二的郎君才是,所以在遇到一个偶然来家里借宿的男人之后,便就认定是那人,想着要来一次惊世骇俗的恋爱,便趁着夜里和男人私奔了。

  “这也不能让家里这么多年的好名声倒了吧?”沈西荷有些奇怪。

  三娘摇了摇头。

  当年三娘走后,确实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但当朝民风开放,所以别人也只是茶余饭后议论罢了,并没有太当回事。真正败坏了家里名声的,是三娘的爹娘。

  原来三娘的爹当了一辈子的清平先生,早就受够了这种只有名声没有银子的日子。当时有个地方官,说自家儿子看中了三娘,只要三娘嫁过来,就会奉上黄金千两。

  但偏偏,三娘的爹还没提这回事,三娘就跑了。

  到这时候,三娘的爹才彻底暴露出原本的面貌。他开始整日喋喋不休的在私塾里说读书有什么用,读到最后就是连酒楼里的宴席也是吃不上的,还说乡亲只知道送书送诗,却没有一个懂事的知道送钱。三娘的爷爷实在看不下去,把三娘的爹拉到市里用戒尺狠狠的打。

  不料自己的爹竟然像是疯了一样把三娘的爷爷推倒在地。

  说自己从小就被迫读书,自己偏爱风流的女子,却为了家里的名声娶了现在这个只知道死读书的女儿。

  说道这里,三娘苦笑了一下。

  “我虽然不是主要原因但却是导火索,若不是我,家里的名声也不会这个样子。”

  易瑾听了只是摇摇头。

  “你家中只说遇到有缘人便好,一切随缘,但令父不还是被逼放弃了自己想要的,成了垒造家中名声的砖石。”

  三娘听了易瑾的话,抿着嘴没有出声。

  “那青湖书院呢?”沈西荷怕三娘心里有堵,连忙岔开了话题。

  “那是我和我家相公一起开的书院。”说道这里,三娘脸上又浮现出笑容。

  “那好好的,怎么不开了呢?”

  “相公去了。”三娘脸上的笑容有些淡了。

  “无意冒犯。”

  “无事,生老病死,人总要一一经历。”三娘说着敲了敲额头,“看我,只顾着说我自己。”

  沈西荷还是坚持不懈的说,“我倒是觉得三娘还是把青湖送到外面见见世面的好。”

  “老爷倒是说得容易。”

  “三娘怕是不想离开这里,自己一个人又怕孤独,所以硬留着青湖吧?”易瑾看着三娘的眼睛这么说到,“三娘逃走是想躲开家里的规矩,但看样子……”

  三娘有些尴尬的避开易瑾的视线,打断易瑾说的话。

  “谁家娘亲不想孩子一直陪着自己呢?”

  “希望如此吧。”

  说话间,易瑾只觉得背后有人靠近,听气息武功倒还不浅,刚趁着那人还没走近,猛地转头的时候,就听到唐镇一声惨叫。

  “好端端的,你突然回头做什么?”

  见着是唐镇,易瑾装作一脸茫然的样子回过头。

  “怎么了?”

  “没什么,我来看看你们怎么还不回屋。”唐镇摸了摸下巴,“原来是在外面聊天。”

  三人的对话被唐镇打断,也就没人想再继续了,便都说要回去睡觉。

  唐镇一脸贼兮兮的样子凑到三娘身边。

  “三娘,青湖那小子多大啊?”

  “今年年底就十五了。”三娘有些奇怪,“怎么了?”

  唐镇一脸了然,“没什么,十五岁也该是时候了。”

  这话听得三娘心里有些奇怪,但进到屋里之后,三娘才知道唐镇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青湖正缠在连翘身边。

  “连翘姐姐是京城来的是吧?”

  “算是吧,一直住在京城。”

  “那我以后去京城姐姐能带我一起四处看看吗?”

  连翘被一个男子,虽说还是个孩子,但是如此热情的缠着自己还真有些不知所措,只是一脸为难。顾青只当连翘要成唐镇的正妻,所以就把连翘当成了嫂子,就算是一个小男孩,顾青也是不准接近的。两人一个凑过来一个要把另一个赶走,所以就这么绕着连翘转了起来,看样子很是滑稽。

  三娘只觉得脸上过不去,脸色猛地一沉。

  “青湖,做什么呢?”

  听到三娘的声音,青湖停下脚步,刚想回头说自己在和连翘姐姐玩,但看到三娘的脸色,青湖突然就不敢说话了。

  三娘却突然笑了起来,“吓到姐姐了怎么办?快些睡吧。”

继续阅读:六十五.江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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