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的时候,达克王子就自己的父亲从床上拽起来了。
“父王你这是做什么?”西域天气干冷,大早上的被人从被窝里拽出来任谁都不会太高兴,达克王子本来想对大王发一通脾气,但在看到大王脸上的表情之后达克王子立刻就安分了下来。自己的父亲平时总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自己早都习惯了,但是像现在这样满脸的愤怒自己还是第一次见到。
“中原人已经打过来了你还敢在这里睡觉?”
听着自己父亲那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话,达克王子立刻清醒了。去刺探情报的时候没觉得中原的兵力很多,怎么今天就打过来了?
本来早上将士来报的时候大王也觉得只是中原的试探,毕竟前些日子那个将军在自己这里没落到什么好处,那日去看兵力也没有多少,他们是怎么敢打来的?但之后将士又说除了威远将军带的那些人,不知道这军营后面又从哪冒出了人,腹背受敌,西域的将士们一下子都慌了神,战斗力也大不如从前。大王火急火燎的准备出征,但没见到自己的儿子,猜想他应该是已经上了前线,但是到他营帐里一看他居然还在呼呼大睡。
大王怒不可遏,也不等达克王子收拾好,就直接把他拉着去了战场。
相较于西域的手足无措,中原的准备显然是充分了不少。易瑾担心自己出现在将士们的视野里时间太长被人发现不对劲,所以几乎是刚刚骑上马就带着人直接过去了。
走之前威远将军点燃了一枚烽火蛋,看着它在空中炸开,又见到远处有带着当朝标志的旗子摇了起来,这才和易瑾一起带着人去出征。
易瑾原先没去过战场,但是在军营里没少跟别人切磋,所以在战场上,他手里的剑也是挥的得心应手。
达克王子骑着马到了战场,身上的盔甲都没整理好就加入了战斗。
这次来进宫的中原兵将和以前很不一样。
这是达克王子的第一反应。
易瑾和白将军带来的虽然是从军营里随意带来的兵,但中原的训练程度和镇守边疆的官兵训练程度很是不同。再加上白将军平日里训练严格,所以这西域的人打起来自然是有些费力。
本着擒贼先擒王的原则,没有马匹的陆战军见到骑着马过来的达克王子,几乎是第一时间集中火力冲向达克王子。达克王子平日里没见过这种来势汹汹的攻击,就算是手里紧紧的攥着缰绳,胯下的马也像是不受控制一样的四处乱窜。但是很快马匹就安静下来了。
因为有个将士挥剑斩下了达克王子骑着的马的右腿。
少了一条腿的马哀嚎着倒了下来,达克王子凭借着求生的本能在被马压到之前一个翻身起来了。
和达克王子一起过来的大王自然也是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但无奈自己还要应对那些人,大王已经有些分身乏术,只能一边挥着自己手里的铁锤一边期望自己的儿子能不让自己失望。
在战场上没有互相帮助这一说。到了战场上不论是谁都得先为自己考虑。
达克王子也明白这个道理,但是在见到自己的父亲骑着马不回头来帮自己的时候心里还是有一些悲壮之情的。中原人的武功高强,但西域的人天生神力,所以达克王子靠着自己身上的一股子蛮劲,硬是打伤了围住自己的那些人。见着一边是个树林达克王子想也不想的钻了进去。
在战场上看见能苟且偷生的机会,自己怎么能放弃?自己堂堂的西域王子,命可不能交代在这里。
达克王子捂住自己被剑锋划伤的胳膊,正要找个地方躲起来,等外面的战事都结束了再出去的时候,突然见到不远处过来一个中原将士打扮的人。
达克王子心中一惊,立刻反应过来拿着剑指向那人的脖子。
王福本来想趁着大家都在打仗自己悄悄的从这边溜过去找人的,谁知道这还没出树林,就被人拿剑拦住了。王福都觉得冰凉的剑身都要抵在自己脖子上了,双腿颤抖着支撑着他,他对着达克王子举起自己的手。
“什么人?”达克王子一开口,王福就听出不是自己这边的人了,反倒是松了一口气。
“你是西域的人吧?”
达克王子不理王福这一套,手里的剑依旧举着。
王福有些急了,把脖子往后仰了一点,“我是要去杀了皇帝的,我是对你们有用的。”
听到王福这么说,达克王子手里的剑稍微收回了一点,但还是警惕的指着王福,“你怎么证明?”
“我,我……”现在皇上在战场上,自己无论说什么也没办法向这个西域人证明自己是要杀皇上的,不过,王福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拍自己的大腿,“皇上这次来带了一个妃子来,那是我们中原盛传的妖妃,若是抓到她可以拿来威胁皇上。”
“一个女人而已。”达克王子面带不屑,如果是因为一个女人,皇帝就会对西域投降,那未免有些太夸张了。但王福似乎是怕自己没有一点用处达克王子会直接在这里解决自己,所以拼了命的说皇上多宠爱那位熙答应。达克王子也是确定了眼前这人没什么坏处,便说让他去把那位熙答应带来就好。正巧自己从战场那跑出来一会还有东西带过去给自己的父亲做交代。
达克王子这么盘算着,心里也有些担心这个人把自己卖了,所以只说自己在不远处等着。
因为此次出征是想打西域一个措手不及,所以在走的时候军营里也就没剩下多少人了,只剩下一些做饭的伙夫和零零散散的几个守卫罢了。
但就是这样王福也不敢弄出太大的动静,悄悄的溜到易瑾和沈西荷的军帐后面的时候,王福几乎是屏住呼吸才敢往前走的。
一会见到了那位答应,自己先过去捂住她的嘴,把她打晕,然后再带给那个西域人。
达克王子看着王福畏手畏脚的样子有些瞧不起他,一个将士的胆子居然那么小。
达克王子似乎忘了自己也是贪生怕死从战场上逃出来的。
但是王福进去之后才发现自己刚才的那些准备都没用。他溜进军帐的时候看到的是正坐在床上看书的沈西荷。
皇上怎么在这?皇上早上不是去带兵打仗了吗?
沈西荷感觉有人进了这屋子,放下手里的书看向门口,是自己前些日子觉得不对劲的那个王福。不知怎么的,沈西荷鬼使神差的摸了摸自己袖子里放着的那支簪子。
还在。
“有什么事吗?”沈西荷故作镇定的问了这么一句,按理说现在他应该在战场上才对,现在在这里,应该是做了逃兵。
王福看着坐在床上的沈西荷,心里一横,觉得自己索性是被看见了,那就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在这里杀了皇上。沈西荷见他扑过来,立刻抽出自己袖子里的簪子对准了王福。王福虽说是叫王福,但到底是个福浅的,好死不死的一下子被沈西荷的簪子扎了个正着。易瑾不知道磨这簪子磨了多久,这一根簪子竟厉害到直接在王福身上扎出血来了。
沈西荷见着血喷涌而出,自己也慌了神。但已经下定决心了的王福哪有到这种时候还会退步的意思?沈西荷见王福又要扑过来,径直从帐篷里跑了出去。因为怕前面的将士看见自己还在,沈西荷毅然决然的跑向了后面的树林。
达克王子本来在树林里等了都有好些时候了也没见王福出来,怕他是骗自己的,所以想着要不要走,要是一会等来的不是王福,是要抓自己的中原人,那可就真是得不偿失了。正想着的时候达克王子听到身后传来匆匆忙忙的脚步声,回过头一看,达克王子笑了。
“中原的皇帝。”
沈西荷是见过达克王子的,但是那一次见达克王子,达克王子脸上满是对自己妹妹离去的悲痛欲绝。沈西荷还有些歉疚和心疼。但是现在看到达克王子,沈西荷的眼里只剩下了害怕。
既然这都送到眼前了,达克王子没有让到嘴的肉飞了的道理,挥着剑就向沈西荷过去了。沈西荷从没见过这种架势,躲闪不及,让达克王子刺了个正着。
达克王子倒有些惊讶,这中原的皇帝什么时候连那躲开的一点本事都没有了?但这并不影响达克王子继续攻击沈西荷,沈西荷握紧了手里的簪子,告诉自己不要害怕,只要躲开达克王子的剑就好。
但渐渐的沈西荷的体力开始不支了,她想再这样下去自己可能会死。再加上方才达克王子在沈西荷腹上刺的那一剑实在是太深了,沈西荷觉得自己快堵不住那个伤口了,血留的太多让沈西荷有些意识模糊了。
“忽尔妠是你杀的吗?”沈西荷突然问了这么一句,达克王子愣住了。
“你说什么?”
见着达克王子的动作慢了,沈西荷捂紧了自己的伤口,“忽尔妠不是自杀吧?”
“你还是先担心一下你自己吧!”听到沈西荷说这句话,达克王子就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一样。沈西荷看着达克王子的招数和刚才感觉很不一样,觉得自己这次可能压对宝了,一边躲开一边继续和达克王子说起忽尔妠在宫中的事。
听到沈西荷说这些,达克王子想起来自己新年那一天在宫里见到忽尔妠的时候,自己妹妹脸上那挡不住的欣喜。
哥哥,我写满了厚厚的一沓纸你才来。
哥哥,我养的那匹小马还好吗?
哥哥,父亲和母亲在想我吗?
忽尔妠养的那匹小马因为比起其他马受的照顾都多,所以长的又高又大。就是忽尔妠离开西域的那一天,那匹马成了达克王子专属的坐骑。但是今天,那匹马在战场上失去了一条腿,自己扔下它走了。
就像是当时自己来的时候,自己的父亲说 为了这场战事能打起来,忽尔妠必须死的时候,自己看着自己妹妹活蹦乱跳的样子,毅然决然的把她推下了水塘一样。
忽尔妠一直很听话。
小时候有什么好东西都会想着留给自己,还会追在自己后面哥哥哥哥的喊自己。
但就是这样一个乖巧的妹妹,被自己的父亲当做物品献给了中原的皇帝。忽尔妠在走的时候还一脸骄傲的说自己不会让西域在中原蒙羞。
就是这样一个乖巧的妹妹,自己亲手把她推向了死亡,看着她在水里哭着问自己,为什么。
忽尔妠乖巧到,在看出自己不想救她的时候,连挣扎也没有。
沈西荷看着达克王子有些愣神,想着这是一个机会,几乎是拼尽全力的拿着簪子刺向了达克王子,心中还一直在默念,一定要刺中眼睛一定要刺中眼睛。
易瑾说的果然不错,在簪子刺到达克王子的眼睛的那一刻,达克王子发出的惨叫几乎要把沈西荷的耳膜震碎了。
沈西荷见达克王子捂住眼睛倒在地上,赶忙捂紧自己的伤口走了。或许是沈西荷流的血太多了,沈西荷的眼睛开始有些模糊了,脑子里也不知道判断往哪里走,只知道赶快走,走的远远的才好。
这场战役很成功,只是短短一个上午的时间易瑾就带着人把西域的人打的节节败退。
易瑾见着也都差不多了,便用故作沙哑的嗓音说自己先回去,威远将军在此处收拾残局就好,见威远将军答应了,易瑾才骑着马回去了。威远将军心里有些奇怪,这打仗的时候带着面罩,也不知道易瑾是从哪学来的。可能是中原最近在流行的东西,自己不懂吧。
想着沈西荷还在军营里等着自己,易瑾手下的马鞭挥的更欢快了,自己来西域这边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后面交给威远将军和白将军就行了。路上易瑾还不忘把自己染血的战袍脱了随处扔了,省得一会回去让人看见了再起疑心。易瑾准备的这么充分,就是想回去之后多和沈西荷分享一下战胜的喜悦。
但是易瑾回到营地的时候只看到了熊熊的大火。
易瑾下了马,走到火堆边。
“熙答应!”一个伙夫见到易瑾连忙过来了,“还说找不到你,这么大的火也没人敢进去找你。现在没事就好。”
说着伙夫还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因为边疆少水,所以这莫名其妙烧起来的火谁都来不及去找水灭火,只能拿着大的蒲叶看看能不能把火压灭。
易瑾看着那熊熊烈火,声音有些颤抖,但还是安慰自己沈西荷不会那么傻呆在火里。
“里面的人呢?”
“什么人?”听到易瑾这么问那人有些奇怪,这除了熙答应里面就没有人了啊。
易瑾听着那人这么说,是想也不想的直接到火了去了。
那人见着易瑾进去有些着急,但自己也不敢进去,只是多喊了几个人来扑灭这里的火。易瑾进到帐篷里的时候里面确实是一个人都没有,四处滚滚的浓烟让易瑾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易瑾捂住自己的鼻子,看到地上倒着一个人,易瑾低头把那人拉起来一看,是王福。王福怎么会在这里?在细看的时候,易瑾发现王福身上有了血迹。
易瑾心中感觉不妙,在地上看着,果然有几滴血迹蔓延着,似乎是有人出去了。易瑾趁着那帐篷烧的已经有些坍塌的地方出去了,沈西荷定然是往这边走了。易瑾猜想沈西荷就算是出来也不想被人知道自己在这里,一定不会往有人的地方走,没人的地方,也就只有这片树林了。
达克王子被刺瞎一只眼睛,剧烈的疼痛过去之后,达克王子只知道现在自己瞎了一只眼睛,那个中原的皇帝已经找不到了,自己一定要向中原人讨债才是。
达克王子就凭着自己的那一只眼睛,摇摇晃晃的走到了军营,对着那点燃的烽火柱就是一剑。看着倒下的柱子上的火焰点燃了一个帐篷的边角,达克王子才走了。
烧吧,把这里都烧的一干二净,来偿还自己的这一只眼睛吧。
烽火柱是为了将士们能从远处就确定自己的营地在哪而点燃的,上面的助燃剂耐烧也燃得快,所以这点燃军营是很快的事情,更何况这帐篷是一个连着一个的。
威远将军和白将军带队唱着凯旋的歌回来的时候,还没来得及消化战胜的喜悦,就看到营地里被烧的一片狼藉。
“这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啊!”伙夫一直忙着灭火,眼睛被烟熏的止不住的流泪,脸上更是一片黑乎乎的,只剩下两道被泪水冲干净的皮肤还算是干净。
比起火灾,更严重的应该是,“将军,熙答应进去到现在还没出来。”
说起熙答应,威远将军和白将军想起来了易瑾,这易瑾先回来了,人在哪呢?
“熙答应不在那屋里!”在帐篷边的伙夫这么喊了一句,“屋里只有个男人!”
白将军听到这话心一沉,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