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西荷这倒是吓了一跳,连忙扶住海公公。
“公公这是作甚?”
海公公抬头看向沈西荷,“皇上刚出宫的时候可是遭遇了贼人?”
沈西荷点了点头。
海公公一脸悲痛,“皇上有所不知,老奴也是知道这些人的啊。”
这话一说出来沈西荷倒是愣住了,这海公公是一直跟随先皇的,也算是看着易瑾长大的。说是太监总管,倒不如说是易瑾的长辈,海公公说这番话倒是让沈西荷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先安抚海公公的情绪,说让他整理好心情再说。
海公公依着沈西荷的话做了,沈西荷也不难看出海公公情绪异常激动,心里猜测着海公公到底做了什么,当初那些人可是要取他们性命的。
过了不过片刻,海公公这才开始说出当时的实情。
易瑾定好要去江北的工厂时,就有诸多大臣在四处打听皇上这一路要去哪了,生怕皇上突然出现在自己负责的地区,杀自己一个措手不及。但知道皇上行踪的就那么几个,唐镇的铁面无私是出了名的,董大人?若是去董大人那打听,那位大人可是铁面无私,莫要说打听出皇上的去处了,就是打听出来了,董大人心里也该有点底了,自己何必做那些出力不讨好的事情?既然那些人走不通,那还有一个人能找。
那自然就是跟在皇上身边贴身侍奉的海公公。既能出得来后宫,前朝也是找得到他的,比起其他人海公公倒也还是好说话的。
“是李大人找你了?”
海公公痛心疾首的点了点头,“我当初就不该听了那人的谗言。”
正当沈西荷想问海公公听李大人说了什么的时候,突然听到背后有人喊自己。
“皇上,皇上大事不好了!”
一个小太监急急忙忙的跑过来。
“何事?”
“宴席那边出了些事情,还请皇上去看上一看。”
“刚才不是都准备好了?”沈西荷有些奇怪,“哪里还能出了差池?”
小太监拱了拱手,“方才御膳房做出了今晚的前菜,试菜的小宫女只尝了一口就昏迷不醒了,怕是这宴会里混进来了心术不正之人,还请皇上前去看上一看。”
“那就先过去罢。你在前面带路。”沈西荷这么吩咐了小太监,小太监便走在前面引路。沈西荷和海公公走在后面,海公公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沈西荷只是小声宽慰,“有什么话等过段时间再说,总归这也是平安回来了。”
但沈西荷断然没想到,在宫外没出事,自己却是在宫里出了事。
宴会开始的晚,但准备却早早的就开始了。
先是后宫诸位妃子献艺。
易瑾跟着皇上出宫,这次宴会自然也就比其他妃嫔高了一等。不用献艺先不说,能坐在皇上旁边的自然也就是易瑾。
易瑾面上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心里倒是有些着急了。虽说这种宴会皇上不必抢先出席,但到底沈西荷是个不爱异于别人的,前几次有什么宴席都是怕自己提前到了引入侧目,所以她都是早早就来了,但今天不知道为什么,沈西荷到现在是都还没来。
后宫妃嫔的献艺已经开始了,第一位无疑是上次在后宫妃嫔里表现最出彩的忽尔妠公主。
这次忽尔妠倒是学的聪明了了,就算是舞衣也是中规中矩的中原装束。
董棉见着忽尔娜这幅打扮,倒是真有些放心了。忽尔妠倒还真像她说的那般是身子不方便,连衣服都不穿那般不妨风寒的了。
李华荣倒是不觉得。
忽尔妠这幅打扮倒是让她心里愈发不安,原本忽尔妠那番异域姿态倒是还可以让人拿着做做文章,现在她这幅样子倒像是真的想在宫中安安分分的走的长远。
但即便是忽尔妠这番模样,倒也是和其他人有着大不同的。
忽尔妠准备的舞蹈倒是中规中矩的,普通的舞衣,只是袖子比起宫中寻常的舞衣长了一些。
但忽尔妠甩出袖子的那一刻懂门道的人都已经忍不住开始啧啧称赞了。
不似寻常舞姬那般甩出的绵软无力的样子,忽尔妠甩出的水袖竟然像是鞭子一样,离得近的大臣都能感觉到阵阵的劲风过去。
只不过,几位大臣都觉得忽尔妠的步子有些奇怪,不是那般中规中矩的转圈,倒像是在地上胡乱划着一样。
“这西域的公主,果真是有几分真本事。”一位大臣摸着胡子赞叹到。
“大人何以见得?”
这位老者平日里的严厉是多少人都见识过的,这水袖舞虽说比起寻常舞姬更为有力,但也并未到那般非同寻常的地步,所以几位大臣都有些不解。
老者只是摇了摇头,“你们看她足下。”
这下几位大臣才注意到了,忽尔妠脚下不知道是蘸了什么颜料,行走在地上竟然都是耀眼的红。
地上是大大的“恭迎”二字。
迎字眼见着还只剩下最后一笔,忽尔妠猛然跃起,一个竖叉眼见着就要劈下来,却在半途停下来,右脚的前脚掌和左脚的后脚跟一前一后的滑下,正巧前后一滑,最后一笔成了。
席下的大臣见着纷纷鼓掌。
忽尔妠倒是一脸羞涩,“总想着我是外来的,到底比不过在坐的有才气,献丑了。”
大臣们见忽尔妠又是这幅谦逊的样子,脸上的表情更多了几分敬佩。
一位西域公主,来当朝和亲还能有这种谦逊之姿,真当让人佩服。
但这无疑让李华荣的压力更大了。
自己是在忽尔妠之后献艺的,忽尔妠这出舞蹈比起自己不知道要好了多少,自己上台难免要被拿去和她做比较。
想到这里李华荣心里有些没底,既然技艺上和忽尔妠差距如此悬殊,自己就莫要只写那几个大字了,还是写上一些诗词歌赋才好。
沈婉见着忽尔妠这般,脸上略带幸灾乐祸,自己都能猜到忽尔妠这是耍的一些小心机,后面跟着献艺的就是董棉了,董棉定是把忽尔妠的话当真了,自己前些日子派人去董棉那边借一些布匹,就是想趁机看看董棉在做什么,来报的说董棉只是练习的寻常歌舞。之后沈婉本想去李华荣那边看看,但李华荣说自己身子不适,不能接见,自己心里就清楚了几分。
现在看着董棉一脸沉重的走到中间,沈婉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董棉平日里只是死读书,才艺女红也只是勉强及格的成绩,这几日她辛苦排练的舞蹈,本想能在这里混上一个差不多,谁知道自己排在了忽尔妠的后面,忽尔妠倒也是一个不守信用的,说自己身子不适,分明就是骗人。
董棉看向席间,自己的父亲也在。
今日董棉准备的是扇舞,先不论自己跳的如何,起码扇子挥起来,能起到几分分散注意的作用,父亲也是觉得自己在才艺方面用了功的。
董棉的这点心机倒是使的不错。
扇子上的绸缎挥起来,倒是真的有几分瑶池仙女的意味,就算是董棉身子僵硬,但胜在绸缎柔软,让董棉看着也是柔软了几分。
李华荣见着董棉这般,心里倒有些窃喜,所以轮到她上场的时候,她心里倒不像刚才一样没底了。
易瑾看着李华荣上来,想着这都快到时间了,怎么沈西荷还没来?按理说这一路要做的事情,该在刚才就已经结束了。
说曹操曹操到,易瑾开始着急的时候,就见着沈西荷来了。
只不过,后面倒还跟了一个,不,两个人。
李华荣拿着将近一人高的毛笔,就见着远处皇上走来了,一道明黄的龙袍几乎闪到她的眼睛,但即便是这样,她也清楚的看到了,跟在后面的,被唐镇押着的自己的父亲。
席间的几位大臣自然也是看见了,纷纷开始议论起来,还有那想的多的,眼神时不时的瞥过李华荣。
李华荣从来没有这么庆幸,自己选择的才艺是这个,起码现在自己还能扶住毛笔站定。
沈西荷走到自己的座位前。
“本朝大内总管,海运,海公公,今日身亡。”
众人一片哗然。
易瑾拿着酒杯的手几乎都要不稳,若不是连翘眼疾手快的接住,只怕易瑾的酒杯就要碎了。
“这是怎么回事?”
席间有人发问。
李大人被押在台上,自然也看到了站在台下的自己的女儿,有些不自然的转过头。
李华荣见着自己父亲,上次见到自己的父亲还是太后寿宴,那时自己的父亲还是意气风发的模样,哪里像现在,头发都白上了几道。
沈西荷自然也是注意到了台下的李华荣,如果自己没记错,李华荣就该是李大人的嫡女。
想到这里,沈西荷心里难免不忍,便和颜悦色起来,对还站在原地的李华荣说,“你先回席间坐着吧。”
碧玺听到沈西荷这么说了,赶忙过来扶住李华荣,想把她扶到座位上。
李华荣却是站的笔直,笑的温柔羸弱,“多谢皇上。”
说罢就提着裙摆仪态万千的走了。
自己父亲这般,自己可不能再出什么事情了,家里总归要有个顶梁柱。
李华荣坐到座位上,用力掐着自己的大腿,这般告诫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