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的流逝,并不会因为任何人的消失而静止。此刻的人界,已从盛夏走到了秋末。
也就是说,异晓天在轮回中的数日,竟相当于这里的数月。
寒风卷动着枯黄的落叶,横扫而过,干枯的树枝割裂了天空,透出一股萧瑟肃杀之意。天辰山上,同样是瑟瑟之秋,因数月前那场斗法造成的损坏已被修缮得七七八八,但唯独天辰子所在的摘星主殿,还有破损。
这,是因为天辰子下令,在没有他允许的情况下,任何人不得靠近。
而在这九层大殿的最上方,换做任何人看去都是一片琉璃瓦顶的地方,实际上存在了一个阵法。此阵法由天辰山历代掌门传承,若是开启则代表着这里最强的防护之力。
但是从天辰山立派至今,这阵法只被使用过一次。因为它的强大是建立在强行抽取天辰山方圆万里内的灵气之上,进而在短时内爆发出极强之力。这种霸道的抽取会造成未来长时间的灵气枯竭,相当于断了子孙后代的修炼之路,故而不到万不得已,天辰山绝不会开启此阵。
至于那唯一一次的开启,也只持续了一炷香的功夫,使得敌人的种种术法神通,全都崩溃碎裂,给了天辰山绝佳的反击机会。天辰子记得,他那时刚刚步入元婴,但却在未来十年里,因为灵气枯竭而修为进展缓慢。
“掌门,你当真准备,开启此阵么…”
在那旁人看不见的阵法所在,若是有大能者可以轰碎层层虚无,就可以发现虚无之下隐藏着一个房间。这个被虚无遮盖,漂浮在摘星殿上空的地方,就是天辰子那时所说的第十层。
此刻,第十层中,盘膝坐着九人。他们每人身前都漂浮着一个忽明忽暗的复杂符文,若是仔细看去,就可以发现从其眉心均延伸出了一根极细的光丝,和这半丈来高的符文连接。
而之前说话的,正是这九人中,一个身子矮小,脑后盘着一根大辫子,散发出精明之意的老者。此老者的修为早已超越了元婴,赫然到了太虚初期的样子。
他的话语在这奇异的房间中,缓缓回荡。紧接着,其余打坐之人纷纷双目开阖,向天辰子看去。
但在天辰子右手侧,一个身形魁梧、容貌刚毅的大汉却是没有睁开眼。仿佛外界发生的一切,和他没有半点关系。
此人,正是穆云。
“遐云境之祸后,燕非月虽然已经死亡,但那场斗法和随后那位异界大修的降临,都对我天辰山造成了不小的损耗。
尤其是那位异界大修,不管他是不是真的属于万古岁月前消失的冥族,其本尊的战力,必然极高。老夫…没有任何把握战胜他。
但这一点不是最重要的…穿越时空降临,必定代价极大,故而短时间内他也许不会再来。然而老夫担心的,是魔宗蠢蠢欲动,趁虚而入。若是到了那时再开启此护山大战,则又会造成少则十年,多则甚至百年、千年内灵气枯竭的局面。所以老夫认为,我们当早做准备,将元神和这阵法相连。
一来,这样方便我等操控此阵,二来,此举能够降低灵气的消耗。若是魔宗不来,一切自无大碍。若是他们真敢来犯,老夫便和天辰山共存亡!”
说到这里,天辰子目中爆发出精芒,更有一种强大的威压和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气势轰然爆发。但他没有说出的,是自己的修为不在巅峰状态,因这几个月以来的每一天,天辰子都会暗自输送一些生机给那鬼婴血幡的主魂,好让其不会消散。
天辰子不知,这种输送要维持多久。但在找到解救此魂的办法前,他会一直继续下去。在其内心深处,他对燕非月充满了愧疚,更不忍心让那婴儿,就此魂飞魄散。
但抛开这些不论,天辰子眼下的气势,却是让其余人,包括那发问的长辫老者在内,纷纷向其抱拳,但还没等这些人手臂落下,他们竟齐齐瞳孔收缩,向此地的北方看去!
因为,他们赫然感觉到,那里传来了一丝空间撕裂之力。这力量虽不是很强,但却被这些修为高深之人感受得极为清晰。
“掌门…!”余下八人中有三人立刻开口,包括穆云,也是双目微微开阖,斜睨了天辰子一眼。而后者略一沉吟后,摇了摇头,沉声道:“此力微弱,且瞬间即逝,不像是那异界大修再次来犯,我等和此阵的融合已到了关键之处,若是中断去查看,有百害而无一益。”
此言一出,这些人虽神色间有那么一丝迟疑,但仔细想来天辰子说得确实句句在理,故而也就继续闭目打坐。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异晓天从距离此地十里外的裂隙中,一步走出!
他的右臂,还是那血肉被腐蚀的样子,但其手中握住的天殇如意,却是在来到人界的刹那,飞快消散。异晓天对此并不惊讶,因为那如意毕竟是本体的一缕投影,离开了轮回后,自然不复存在。
而在他身后,那裂隙正飞快地愈合。但在其消失不见的刹那,还是可以听见一声蕴含着无穷愤怒和疯狂的嘶吼,遥遥传出。那是璃劲在不甘心中的轰然爆发,他想不到自己付出了这么大代价,在实力如此不对等的情况下,还是让异晓天在自己眼前生生溜走。
此刻,异晓天听着那吼声,嘴角泛起一抹冷笑。若不是璃劲的分魂施展那轮回之术,他当时未必不能与其一战。且他现在的灵魂已然圆满,碾压一具分魂,没有太大问题!
至于其本尊,异晓天有些看不透。他不知道那轮回中的记忆,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我,真的…曾经是璃琰么…”
异晓天喃喃,但他很快压下了这个念头,目中现出了怅然,悲伤,激动种种情绪。这一切很快化作了复杂,随着其视线落在了左臂袖袍内的一团光雾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