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团光雾在他走出轮回时蓦然飞来,被其袖袍一甩,在璃劲几乎挣脱了黑色火焰的千钧一发之际,带回了人界。
它散发着朦胧柔和的白光,可以清楚地看到,其内蕴含着两种截然不同的物质。一为三大七小十个光点,且从这光点中,传出了异晓天极为熟悉的清冷出尘之意。
另一半则是一大一小两个紫色光点,它们一闪一闪,好似一个古灵精怪的少女正露出调皮的微笑,向他眨着眼。
“是…你么…”异晓天看着紫色的光点,心中涌起了浓浓的哀伤,那种如灵魂被生生剜去一块儿的空落落的感觉瞬间将其弥漫。在轮回之中,他因要对付璃劲,没有时间去思考。可是当他回到了人界,怎能不明白那时发生的一切。
和他一起进入轮回的,是秦雨寒。那他在灵魂圆满时听到的喃喃之声,也是秦雨寒。
或者说,是秦雨寒背后的那个灵魂。那个他本以为在秘境中死亡,可却以秦雨寒的样子重新出现的灵魂。
“天儿…”蓦地,一声叹息在异晓天耳畔响起。那光雾中的十个光点随即凝聚成了婴儿拳头大小的光球。此光球飞快生长,成为了一个和异晓天一边高的人形,而当异晓天看到这人形的样貌后,他再也无法压制内心的情绪,眼角更是顷刻有了湿润。
此人形的样子,赫然…是玲璇。
“师傅…”异晓天嘴唇轻颤,喃喃开口。他知道,这是秦雨寒的身躯在轮回中崩溃后,从中走出的玲璇之魂。
而就在这个时候,玲璇伸出有些虚幻的手臂,轻轻一挥,那一大一小两个紫色光点便飞到了她柔美的指尖,如两只蝴蝶般轻盈地落在那里。
“是这个被我夺舍的女子,燃烧了自己的魂魄,助你的灵魂步入圆满。然而这一魂一魄,却被我保留下来,让她还有一丝复活的希望…”
“如何复活。”异晓天看着玲璇,缓缓开口。
“燃长生骨之力,以旁人对她的记忆为引,重新创造魂魄,送其入轮回。”
玲璇的话语带着一丝幽幽之意,落入异晓天耳中。
“师傅…你夺舍的,为何是她…那相思咒,究竟…”沉默了片刻后,异晓天的神情恢复了平静,但玲璇可以看得出,在他瞳孔深处隐藏的,是一缕化不去的哀伤。
眼前之人,已不是玉霄山上那个少年。改变的,不单单是他突飞猛进的修为,更是其心。
这一点,从他首先注意的是那紫色光点,就可以看出。毕竟,人只有失去了,才会知道某些人和物在心中的分量。
“我早就料到璃劲会用相思咒来对付我…”玲璇轻柔的声音,缓缓传出,她的魂体微微侧身,向前走了几步,望着近处一棵还挂着些许枯黄叶子的大树,神情中露出了追忆和怅惘。
“这些年来,为了以防万一,我一直在寻找合适的人准备夺舍,可是却徒劳无功。毕竟这是人界,适合我冥族之魂重生的躯体太少了…”
“直到有一天,我察觉到在阳林村,也就是你的故乡,有一缕极微弱的冥之气息,后来在那场巨灾中,我看到了你。如果我说我本来是要夺舍你,以你肉身为炉,重塑我的三魂七魄,你…相信么?”
说到这里,玲璇转身,站在异晓天三尺之外,默默地看着他。
异晓天没有说话,他突然想起了在通往七灵乾坤玉的秘境中,那个和玲璇长得一模一样,但是右目为紫色的女子曾经说过,不要相信玲璇。
“师傅,都过去了,无论如何,我会倾尽全力,令你重生。”
听到异晓天的话语,玲璇目中露出柔和之意,她微微笑着,又似想起了什么,摇了摇头,继续说道:“本来,我是要夺舍你的,但是当我看到那大量天地元气向你涌去后,又改变了注意。
后来,我一直在继续寻找合适的人选,直到我被在墨城郊外爆发的冥之气息吸引,发现了一个从空间裂隙中跌落的少女。这少女受了很重的伤,命悬一线…我在探查了她的记忆后,知道她的名字是凉儿,也看到了她的记忆,以及那里面你的身影。”
“然后呢。”异晓天呼吸略有急促,开口问道。
“天儿,你知道我为何选择去夺舍凉儿姑娘嘛?因为在她的体内,有冥之气息,且那冥之气息的来源,就是让你灵魂圆满的一魂一魄。
事实上,我如果没有看错的话,凉儿姑娘在出生不久后,就已夭折,但恰巧那时有一枚缚灵晶进入其体内,且在那缚灵晶上,有你当初离开蛮荒异界后,不知如何割裂开来的一魂一魄。
正是这一魂一魄,使得凉儿从某种意义上死而复生。但随着缚灵晶效力的衰弱,她重新走向了死亡。我在发现她的时候,被那一魂一魄所带的冥之气息吸引,故而决定夺舍。
但是夺舍…失败了。这种方法本就风险极高,而在我以为自己即将消散之时,我看到的最后一幕,是一个身材魁梧,散发出的修为波动很像人界门派天辰山的大汉…”
“穆云。”异晓天目中幽光闪动,想起了在秦文记忆中,看到的一幕幕。
此时已不难猜测,穆云通过施展秘法,结合秦家至宝替死木偶,强行将凉儿和玲璇之魂同时封印,并且在她最为虚弱的时候,替换了其脑海的记忆,让她化身秦雨寒,认为自己是秦家的远方亲戚。
直到…他们走入了轮回。凉儿燃烧了自己的魂魄,帮助异晓天灵魂圆满。
更是从玲璇的话语中,异晓天可以推断出,在他和燕非月等人于墨城外苦苦相斗时,出现的玲璇并不是真的玲璇,而是只有一缕分魂在的肉身,但这分魂,同样受到相思咒影响,故而才在季尘的话语中陨落。
真正的玲璇,抑或是玲璇的主魂,那时在夺舍凉儿。
“那么现在呢?相思咒…?”不知沉默了多久,异晓天继续开口,只不过其神情中多了一抹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