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晓天睁开双目，周围是一片黑暗。
他的唇间和身上还残存着玲璇的气息，清冷的空气中依然有淡淡的幽香。
只是脑海中还迷迷瞪瞪的，仿佛做了一个很长很乱的梦。潜意识里充斥着那个陌生女子的幻象，而方才怀中真真切切之人却是玲璇。一时之间，他自己也有些不敢相信发生过的一切…
他翻了个身，猛地惊坐而起。
身旁赫然是空荡荡的。
少年在黑暗中摸索着，手下的触感不再是柔软的沙滩，而是冰凉坚硬的一片。再向前几分，他摸到了一个边沿。
身下似乎是一张石床。一点红光在掌心腾起，借着这幽幽的光芒，异晓天这才看清周围的所在。
他回到了玉霄山中自己的卧室内。整间屋子空空荡荡，冷冷清清，哪里还有玲璇的半分踪影！
他紧咬嘴唇，翻身下床，从屋角的木柜中取出蜡烛点上。一点烛火将少年的影子无限拉长，映在对面的石墙上。
一人一影，相对无言。
他的目光阴沉下来，扫视着屋子。在石床的一角，靠近门的位置，有一个粗布包裹，上面放着一张字条。
异晓天一把将字条拿起，白纸之上只有四个娟秀字迹。
珍重，勿念。
他的手微微颤抖，字条缓缓飘落到地上。少年失神地望着空洞的墙壁，嘴唇颤动着，似是在喃喃说些什么。
然而他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只是勾起一丝苦笑。
所以，她这是走了嘛？在最温柔的给予之后，她却选择了默默离开。
为什么？为什么？
天地之大，姐姐你去了哪里？你又能去哪里？
半晌，异晓天回过神来。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打开了粗布包裹。
里面，是不少金银细软，还有那个凤钗。烛火闪动，凤凰红色的眼睛发出幽幽的暗光，冰冷中透着几分哀戚。
异晓天哑然失笑。看来玲璇是将山内所有的银钱留给了他，她这是想让自己衣食无忧，抑或是代表着他们从今以后各过各的生活，而她，除了这些冰冷冷的身外之物，就没有任何可以留下的？
不论你走到天涯海角，我总会找到你。
异晓天目露坚定，捡起地上的字条，将它小心折起，放在胸前。就在这个时候，几声熟悉的“吱吱”叫声传来，肉球从柜子底下钻出它周身闪耀着明亮的红光，不住啼鸣。
少年将灵兽托在手中，轻声说道：“她走了，你知道嘛？”
肉球的叫声变得急促。它重新飞到空中，绕着少年转来转去，仿佛在跳着某种滑稽的舞蹈。
异晓天一怔，随即有一种五雷轰顶之感，说道：“死家伙，你的意思是，你知道她走了？！那你为什么不叫醒我？！”
肉球呆了一下，红光旋即暗淡，露出它光秃秃、皱巴巴的身躯。灵兽四个小小的爪子手舞足蹈，而后摊在空中，做出昏迷不醒的样子。
“你是说，她威胁你？如果你告诉我，她就会把你弄得很惨？”
毛球重重点头，燃起红光，一下蹲在少年肩头。
异晓天无奈地摇摇头。谁能想到不可一世的火之魔兽竟然在关键时刻变成了猪队友。不过她要是下定决心离开，任谁也拦不住吧…
少年大步离开房间，在山内四通八达的甬道内七拐八拐，来到了玲璇的石室。玉床依旧散发着氤氲寒气，梳妆台上则是冷冷清清的一片。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在这间屋子里转了一圈，没有发现女子留下的任何字迹书信。
也是，她要是想走，又怎么会告知自己去了哪里呢？
异晓天回到卧室，简单收拾了下衣物，又将金银细软带上，来到了半山腰的平台之上。
晨光熹微，天边已现出一摸鱼肚白。凛冽的山风袭来，将少年的衣衫吹得猎猎作响。
他定睛看去，只见远方的天际有一点细微的红色，周围隐隐有黑气闪动，就像是一只眼睛，隔着千万里的距离，向他这里远远一望。
“什么东西…”异晓天极力延展神识，想要看得更清楚时，丹田处却传来一阵微微颤动，似是在呼应那点红色。
“有意思，居然和我产生感应，干脆就先去那里看看。”打定主意后少年深吸口气，来到石台边缘，望着下面云气缭绕的深渊，他不由苦笑，想起自己还没学会飞行之术，眼下都不知道如何离开这险峻山峰，更别提去遥远的地方寻找玲璇的蛛丝马迹。
正苦恼时，肉球飞到了眼前。灵兽甚是得意的“吱吱”叫着，旋即在空中翻了个筋斗。转瞬之间，它猛然长大，变作那只三丈来长的火之魔兽，周身环绕着伸缩吞吐的细长火舌。
它朝异晓天眨眨眼睛，又高声叫了几下。少年哈哈大笑，说道：“你的意思是，你可以飞，也可以带我去任何地方？”
肉球点了点头，满脸的得意忘形，似乎是在说：“看，我还是很厉害的，你终于有不如我的地方了吧？”
异晓天一跃而起，稳稳坐在灵兽背上。火舌舔着他的身躯，他却没有丝毫灼烧的迹象，反而是分外享受这懒洋洋的暖意。
肉球一飞冲天，变作一点红芒，载着少年去了远方。
***
太阳缓缓升起，那一点红光并没有因为逐渐明亮的阳光而黯然失色。相反，它愈发耀目，定定地印在空中，如一只神秘的眼睛，带着捉摸不透的情绪，俯瞰着这个世界。
这点红光并不大，从地面上望去，它仅有拳头大小。在它刚刚出现的时候引起了很多恐慌，然而到了现在，这光芒没有任何扩大或者其他异变的迹象。久而久之，人们便都习惯了它的存在，不再不住地去抬头观察。
从这片支离破碎的大陆的各个地方都可以望到这个奇怪的光芒。当普通人开始渐渐遗忘它的时候，有一双凌厉的眼眸一直注视着空中。
遐云境，云清殿上。
燕夫人遥望着闪烁的红芒，双手不自觉地攥成了拳头。
她低头，打开一只手掌，里面是三颗金色的小药丸。女子面无表情地看着它们，一扬手，将药丸送进了嘴中。
再抬头时，她忽然看到天上赫然出现了另外一点红光。那道若隐若现的光芒从极北之地而来，若不是仔细观察根本难寻踪迹。
她追随着它的移动，转瞬之间，它已隐匿在墨城上方的云层之中，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