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川口中的“段子”，就是在格斗界、甚至包括整个网上都很有名的那个，说的是一个柔道选手，在失去一条手臂后，苦练某一招，然后神功大成一招吃遍天下，夺冠之日记者问他成功的秘诀，他把空荡荡的衣袖亮出来说，“破解我那招唯一的办法，就是抓住这条手臂……”
李川以前一直以为这是一个编出来的励志故事，也一直是当没什么卵用的鸡汤在听的，但他却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真的会在这上面吃亏。
“这世界上的事情都有两面性嘛。”
大叔有些得意地笑笑道，“要不是断了这条手臂，我想今天想拿下你还真没这么简单。看来这手断得也不全是坏事。”
不知道为什么，他在今天和李川交手之后，像是解开了某种心结，连以往最在意的断臂之事，也可以拿出来开玩笑了。
谁知李川的下一句话，却是让他呆坐当场。
“我见过董大成了。”
“什么？！”
大叔身躯一震，眼中却是陡然怒火喷射，继而又是一阵凄凉，浮现出了云烟万里的迷茫神色。
他虽然在见识过李川的成长之后，已经渐渐解开了心结，但是骤然听见这个导致他落魄的元凶的名字，还是忍不住一阵失神。
“早知道我就应该用这句话来刺激你的。”李川见状嘀咕了一句，他还在为之前的失败耿耿于怀。
“那你会被我打得更狠，绝对不止一下背摔这么简单。”
大叔已经回过神来，看了他一眼，又问道，“他在哪儿？”
“死了。”李川言简意赅道。
“什么？死了？”大叔大惊，“怎么死的？”
“他想偷袭我，被师伯打死了。”说着，李川就把自己这段时间来的经历一一道出，尤其是为了凌骁父母治病去打黑拳的情况着重进行了讲述。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心里还有些忐忑的。
因为他从灰衣人师伯那里了解道，自己这个师傅，就是在黑拳上栽了跟头，因此对这方面的事情也尤其深恶痛绝。自己没跟他说过就去打黑拳，还真怕他勃然大怒。
然而让李川意外的是，除了最初听到他接触黑拳时，大叔皱了皱眉头以外，接下来的全程，他都保持了平静，默默地听李川说完，才开始按照两人以前的习惯，点评起他每一场战斗的得与失。
不过这会儿李川却是没有心思听以前最喜欢的点评了，而是试探着问道，“大叔，你不生气？”
“我生什么气？我有什么好生气的？”大叔连续两句话，说得李川一阵呆滞。
这样的台词，如果从别人嘴里说出来，那八成都是反话，然而他从大叔的话里，却是听出了诚恳的意味。
他是真的没生气。
看到李川一时无语呆住，大叔也不由得哑然失笑，他进一步解释道，“我又不是那种不分青红皂白，就把自己的悲惨迁怒给别人的人。我打黑拳被人陷害，断了这条手臂，那是当年年轻，贪财好色，做事没有底线，算得上咎由自取，而你接触黑拳，是事出有因，我早就告诉过你了，武侠武侠，虽然侠义在武功的后面，现代更是把侠义当成了小说里的内容，但是练武真正的目标，却是为了行侠仗义、除暴安良，你能为了同学家人的生死，以身赴险，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怪你？”
李川听得更是惊骇，因为在师傅的自述里，倒像是他承认自己年轻时不是好人了。
只是这种事情，事关长辈的隐私，他就算心里好奇，但也不好询问。
倒是大叔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厮混了这么多年，又经历了人生的起起落落，早就是活成精的人物了，一看李川的神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了。
“想知道我以前的事？”
“嗯！”李川兴奋地狂点头。
以前他就想打听了，只是每次他一开口询问，大叔的心情就会很不好，把他骂回来，久而久之他也不敢问了。
这次难得趁着大叔心情好的时候，不听个过瘾，满足自己的好奇心，那也太对不起这天赐良机了。
“想听我就告诉你啊……”
大叔笑了笑，开始讲故事，“很多年前，有一对还算年轻的师兄弟，师兄叫鲁合，师弟名字不好听，带了个巴字，所以大家都叫他巴子，嗯，就是老架巴子拳的那个巴子，说来也好笑，他唯一没练过的拳法，还就是老架巴子拳，哦，对了，师弟还收了个徒弟叫董大成……”
李川一听，就知道大叔这是在说自己的故事了，因为他从灰衣人师伯、哦、应该就是故事里的鲁合那里听说过，师傅的诨号就叫巴子。
不过，就在他正襟危坐，打算过足耳瘾的时候，巴子大叔突然收敛了笑容，站起来往屋里走去。
“哎，大叔，后面的故事呢？”李川冲着巴子大叔的背影追问道。
“没有了，再也没有了。”
巴子大叔怅然一叹，“人死如灯灭，既然连董大成都死了，又哪里还有什么故事……”
不知为何，这一刻，李川忽然觉得他的背影有些萧瑟，不是孤单的那种萧瑟，而只是单纯地在惋惜董大成这个他花了心血的弟子的死亡。
他或许曾深深恨过这个毁了他一辈子的叛徒，但当听到对方的死讯时，当年的师徒之情又再度占据了上风，剩下的只有遗憾和惋惜。
见他这样，李川也不好再追问，不过在他想来，反正来日方长，巴子大叔今天既然开了头，那他总有把故事结尾问出来的一天。
总不成他说没有就没有了？怎么可能？他以前还说过，永远都不会提过去的事情呢，那今天算什么？
“嗯，下次把师伯叫过来，到时候他们师兄弟俩人真情流露，泪洒酒桌，我也可以趁机再问一波。”李川在心里坏坏地想道。
“你少在那里打坏主意，这么多年我还不了解你？眼珠一转准没想好事，我说了不讲就是不讲的！”
大叔回过头来，瞪了李川一眼，“走，吃饭去，你小子把我的锅碗瓢盆都给砸了，今天我们带上凌小子，出去奢侈一顿下下馆子，咱爷俩这么久没见，正好也可以好好地喝两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