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子大叔住的地方实在有够偏僻的，三人又骑着自行车逛了好久，才终于在一个不过几十户人家的小镇上，找到了一家冷冷清清的小饭馆。
不过几人本就不是为了纯粹一饱口腹之欲而来，也不在乎，找来老板稍稍擦拭了一下满是油腻的桌椅，就坐了下来。
这一次，没有了心理压力，李川和大叔这次却是讲武论道，聊得不亦乐乎，加上有凌骁这个活宝在旁边插科打诨，三人这顿饭倒也吃得十分尽兴。
不过在饭后结账的时候，双方倒是出现了一点点小争端，大叔要去买单，李川却是知道自己师傅虽然一身艺业惊人，但却一直过得很清贫，买完这栋小楼，连养老的积蓄都花得差不多了，因此他主动抢着付钱。
“我来我来。”
他带着一点献宝的语气说道，“大叔你义务教导我这么多年都没有收过一分钱学费，我请你吃顿饭怎么了？再说，打黑拳剩下的钱还有不少，够花了！”
听他这么一说，大叔却是不再坚持，只是沉默着，等出了门以后才说道，“我教你东西，也不过是欣赏你的天资，不忍心师门武学失传，所以在你身上留一个火种，不过师傅引进门，修行看个人，你能有今天的成就，都是你自己勤学苦练的功劳。这个没什么好感谢的。不过……”
说着，他突然话锋一转，批评李川道，“你现在这种钱来得容易可以肆意花的情绪很危险啊，要知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你大手大脚花惯了钱，难免会走上我和董大成的老路，忘了初心，把黑拳场当成你敛财的工具，到那个时候，罪恶离你会越来越近，一旦参与进去，你再想回头都晚了啊！”
李川闻言一惊，也察觉到了自己隐藏在志得意满之下的隐患，站在原地沉思了片刻，才下定决心道，“我明白了，您说的对，既然凌骁父亲的医疗费已经够了，那我以后就不再去打黑拳了？”
“哈？”旁边凌骁闻言一怔，眼中流露出明显的失望神色。不过此时李川和师傅的注意力都放在对方身上，倒是没有察觉到他这一点小小的情绪。
武者虽然感觉比一般人敏锐，但到底不是神，也不是人工智能，不可能时时刻刻事无巨细地把握住周遭的一切。
“你能有舍弃的决心，我很欣慰。”
大叔心情大畅，笑了起来，“不过我提醒你，却不是让你脱离黑拳场的意思。你可以继续在那里厮混下去。”
“哈？”这次轮到李川不解了。
听大叔的意思，从来没把黑拳当成一个好东西，怎么突然又变得如此开明了？
“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善与恶，关键看你如何利用罢了。”
大叔看出他心里的不解，摆摆手道，“我看你现在的水平，应该也到了一个瓶颈上。你在黑拳场打了这么多场次，我想你自己应该也意识到了，这种毫无规则和限制的血肉搏杀，对你突破现在的瓶颈大有好处了，对吧？”
李川点点头，这一点不用大叔说，他也能感悟到，自从在黑拳场打拳以来，他对自己身体内那股力潜能的掌控，要远远超过在学校过平静日子时的速度。
“那您的意思呢？”
“既然董大成已经死了，你又和你师伯联系上了，我看他现在混得也不错，杀人放火都可以自己扫尾了，也算无心插柳柳成荫，那我回头我给他打个电话，你就跟在他身边好好历练一阵子吧。”
大叔毫不在意地挥挥手，随即神色一肃，再次警告李川道，“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不要被花花世界迷惑了赤子之心，不然你进军黑拳赛的初衷就全都白费了！我不希望你走上那样一条歧路！”
李川体会到他言语里的苦心，一时心潮激荡，半晌才望向大叔的背影，坚定道，“是！”
而这个时候，大叔已经骑上了自行车，新换上衣服的衣袖，在风中飘飘荡荡，同时飘荡过来的，还有一句悠悠的叮嘱：“行了，别矫情了，你回去吧，不然你父母又该着急了。”
……
当李川回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焦急等待的李家父母最终看在凌骁这个客人的面子上，才没有发火。
不过，当得知了李川是去看大叔了，两人的神色才松动下来，李爸爸甚至还拍了拍李川的肩膀，以示鼓励。
对于大叔的存在，二老其实一直知道，虽然他们并不赞同儿子走这条路，但也知道大叔义务教了自己儿子许多东西。
来自工人阶级的朴素和真诚，让他们对大叔充满了类似对老师的尊重。
“走，进去吃饭吧。”李爸爸拍了拍李川，又拉了一把还略带愠色的李妈妈，笑道。
“是啊是啊，我都饿了，阿姨炒的菜最好吃了。”会来事的凌骁也连忙打圆场道。
一场家庭风波就这么不露痕迹地平息了下去，接下来，李川没再折腾，老老实实在家中住了一个周末，才在李妈妈絮絮不休的念叨声中“亡命”逃回了学校。
回到学校以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按照灰衣人、哦、现在应该叫鲁合师伯了，按照他留下的联系方式，拨了一个电话过去，等那边“喂”了一声以后，他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师伯，是我……”
说完他突然一顿，这才想起，当天场面太混乱，自己竟然没有给鲁合留下一个印象深刻的自我介绍。
好在鲁合大概也没有别的活着的师侄了，一听他的声音，马上就反应过来，在电话那边发出一阵爽朗的大笑，“今天叫师伯叫得这么痛快啦？”
“嗯，大叔已经跟我说了，他应该也给你打过电话了吧？”
“打了，打了，那天你们一见面他就打了。听得出来，他确实很看重你这个关门弟子，倒是你这个电话，来得有点晚啊。”
“我在家陪我爸妈……”李川连忙解释道。
“好了，别解释，我也不需要你的解释。”
鲁合打断他道，“晚上有没有时间，出来吧，既然你师傅开口让我带你去历练，我还能不照办不成？能让他改变心意，看来你这小子身上，还真是有可取之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