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那一把”魅影”已经悠忽飘至眼前,王君隐只觉眼前青光淡淡,如同被鬼魅缠住。
他冷笑一声,往后一让,那剑如同缠绵的病意,看似慢慢悠悠,温柔缠绵,可是其中却带着森冷杀机,连绵不绝地跟上,严丝合缝,不留丝毫缝隙。
“为什么不拔剑?”眉心雪低低笑道,声音里似有鬼魅魔音,”武林盟主齐昊天的清风明月剑号称天下第一,当日在泰山会盟之际,我修为不够,形势不利,所以败于你手。不过这三年,不知齐盟主的剑术可有进步?”
沉寂的夜里,风细细飘过,王君隐一直躲闪着她的魅影,他深红的袍子如同飘散在夜空的火烧云,散漫出一大片惊心动魄的艳丽,脸上的神色妖媚无伦,却又充满森冷杀机。
眉心雪的声音里带着一种低哑的魅惑,如同鬼魅:“作为武林盟主,害怕让天下武林中人知道,你身上少了一块东西;而作为中书监,又害怕让朝廷中人知道,你身上多了一个身份?”
“齐昊天,你果然……不过是个太监。”
王君隐在听见这句话之后,忽然一笑。
那一笑如此姹艳,恍若深黑夜色中忽然盛开大片彼岸花,生生把人的眼睛都染成了艳丽的深红。
然后,他忽然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拈住那一把一直缠绕他不放的”魅影”,顺着”魅影”,欺身而上,一只手忽然捏住眉心雪的下巴,促狭地笑道:“有时候,太监也许比正常的男人还多些趣味儿,你想不想试试?”
眉心雪不避不让,不躲不闪,忽然也笑了,笑得甜蜜懵懂,恍若情窦初开的少女。
她甚至微微红了脸颊,吃吃地说道:“齐昊天,你还记得咱们在极乐宫的日子么?那时候,你不论做什么事情总要留一个尾巴给我。那时候,大家给你取了个外号叫‘太监’。”
恍若有什么汹涌的记忆迅速涌起来,王君隐的手指微微颤了颤。
眉心雪的眸子里显出奇异的光芒,看起来深不可测又脉脉含情,似乎要蛊惑人的灵魂:“想不到,你后来不仅叛逃了极乐宫,当上了武林盟主,还真的当了……太监。”
王君隐怔了怔,迅速闭上眼睛,并且退开五丈之外。
他冷笑道:“你居然对我用‘惑心’之术。不过,我可不是当年那个懵懂少年了,由得你耍弄。”
眉心雪的眸子又恢复了平静,那种奇异的光芒收敛了下去,她嗤笑一声:“王大人真是健忘,前些日子。我还是凝烟的时候,是谁在我睡梦中,对我使用‘惑心’之术?”
王君隐还未回答,眉心雪又走近王君隐身边,在他耳边轻轻唤了一声——
“师弟。也许师姐我武功的确不如你,可是这‘惑心’之术,你永远也比不上我。”
王君隐紧紧闭住眼睛,面色苍白,额头上沁出细密汗珠,面上却现出一个残酷的笑,他声音狞狠地说道——
“我告诉过你。不许叫我师弟。也不许自称是我姐姐。你不配。”
姐姐。
这个称呼一出口,立刻令两个人同时一怔。
夜色沉沉下坠,天上的星星忽然亮了亮,那些急急掠过的风似乎也慢下了脚步,似乎在这一声”姐姐”里,隐藏了什么秘密。
“王大人。公主……”
忽然有人喊道,声音里带着惊喜,王君隐回头一看,是公主身边的大嬷嬷。
那大嬷嬷直直盯住眉心雪冒充的公主,声音因为惊喜而几乎颤抖。
王君隐回头,看着眉心雪。
还是那一模一样的面孔,可是就在这刹那之间,她的神态气度又变成了含山公主。
威严凛然,风华高贵。
那是自小在皇宫里,锦绣堆积,才能长成的皇家公主。
“大嬷嬷,本宫有点事情,想和王大人私下谈谈。你不必着急。”她用含山公主那种傲慢而端庄,同时又带一点撒娇的态度,对大嬷嬷说道。
大嬷嬷望着她,目光中涌动着一种无法言说的东西,默默无言半晌之后,退下了。
王君隐正要说话,却见眉心雪一副娇娇怯怯的样子,眼神哀怨,俨然又是凝烟的样子。
好像她身体之下,安装了一架精密仪器,可以随着不同的场合,不同的境况,面对不同的人,变幻出不同的模样,俘获不同的人心。
这就是极乐宫的”惑心”之术。
“公主在哪里?”王君隐袖子里闪烁着淡淡银白光芒,那是清风明月剑的光芒。
当年,眉心雪在和他过了一百招之后,败于他的手下。
眉心雪笑道:“王大人,你我都是叛教者。所以,你不必担心,我这次来,不是来揭穿你身份的。如果王大人愿意帮我这一次,你那金枝玉叶的公主妹妹,我绝不会伤她一根皮毛。”
王君隐冷笑道:“要我帮你一直顶替公主?你别做梦了!”
眉心雪笑得不急不缓,又往王君隐跟前走了走,王君隐赶紧又闭上了眼睛。
眉心雪笑道:“王大人,这‘惑心’之术一天之内只能用三次。今日我已经对你用了两次,你不用爬。”
王君隐冷笑一声:“谁怕了?”
睁开眼睛一看,正对上眉心雪的眸子对着他,放出奇异的含情脉脉的光芒,他飞快地闭上眼睛,衣袖一扬,哗啦一声,飞到屋檐上,再也不下来了。
“你果然还是这么喜欢骗人。不过,现在你飞上来,再来试试看。”
眉心雪望着那三丈高的屋檐,那人长发如华丽锦缎,反射妖娆月华,一身深红长袍,在晚风中猎猎飞舞,深黑的夜晚被似涂上了一层浓墨重彩的艳红。
月光下,那人脸色苍白,眉眼妖媚无伦。
似乎要倾倒这一座城池。
眉心雪望着那屋檐,只觉这一刹那。
那屋檐那么高,那么远。
他在墙上,她在地下。
恍若命运一般。
他们这一生,注定相距遥远,永无可期。
“王大人,我只是想寻得一个安身之处。”眉心雪仰起脑袋,对坐在屋檐上的那个人说道,声音里带着魅惑,”我只要三个月时间,三个月之后,我保证离开。”
王君隐望着立在下方的女子,朱红雕窗,红瓦白墙,琉璃灯盏的光芒从纱窗里洒出来,她站在长长的回廊里,身着杏黄衫子,树影婆娑,花影纷纷,她的眉目看不真切。
似真似幻,似真还假。
就好像她之前那个名字,凝烟。
她的一切都好像笼罩在一层烟雾里面,叫人看不真切。
这个谜一样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