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此言一出,大家沉默了片刻。
一直以来,大夏掌握着三个国家近一半的粮食。就算是如今北燕亡国,西周依然没有足够的粮食。依然需要从大夏,源源不断地购入粮食才行。
“如今,我国与大夏交好,贸然发兵,只怕”
“怕什么,你但说无妨!”
“如若战败,只怕日后大夏会太高粮食价格,到时候”
他声音越来越小,似乎不敢再往下说了。
长孙无定怒目一瞪,冷笑道:“如若战败也是理所当然了,朕尚未出兵,你们便已经打退堂鼓了!”
见他动怒,左别恨只好站了出来,微弱地辩解着:“想必张大人刚刚也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太子既然意欲起兵,就必先做好完全准备,一举攻克湖州,将大夏逐出柳州才是。”
“正是这个意思,还是左将军明白朕的心意啊。”南宫贺半是嘉许半是叹息。
这边在朝堂上讨论了片刻之后,长孙无定便要求左别恨率领十万大兵,前去护送长孙无求。长孙无求要去的北仓一带,正好与大夏毗邻。
当然,护送是假。
左别恨带领的这十万大军会在将长孙无求安定好之后,便在北仓演兵。
然而,当所有人都以为,长孙的意思是要从北仓进攻大夏的时候,长孙却另有安排。
他说长孙庆这一次病得突然,需要请遥远北山上的神医来治病才是。他为了提现自己的孝心,将亲自去一趟北山,求医顺便也觅良药。
而在众人都以为他去尽孝了的时候,他悄无声息暗地里带着人去了西凉。西凉与大夏接壤,从西凉往南不远便是大夏的湖州。
于是,当苏容贤接到暗哨通知,说是北燕派了十万大兵护送长孙无求的时候,苏容贤根本没有想到长孙无定的目标会是湖州。
他此时刚刚登基,还在处理自己的国家政务。又要安排苏仁智,又要提防苏墨,最主要的是,他还要安抚苏柳。
此刻听了这个消息,他便叫来了苏柳,打算好好商量一下这件事。
“听闻长孙无定当上太子了,”苏容贤开头便是这么一说。
“他当太子不奇怪,奇怪的是这个时机不对。”苏柳若有所思。
“是啊,早不当晚不当,偏偏我一登基,他就当太子了。对了,子轩,你可听说了另外一个大新闻。”
“关于长孙无求的?”
苏容贤点了点头,道:“听闻左别恨带领了十万大军,护送长孙无求,前去北仓了。护送一个长孙无求去做藩王,何须十万大军?若是真的想保护长孙无求,又为何将兵权交给左别恨还不如直接给长孙无求呢。
又更何况,他北仓与我大夏接壤,只怕是打着这个幌子,意欲发兵我大夏的意思。”
“想必就是为了这个缘故了,只可惜,”苏柳望着自己的手,叹息了一声,又苦笑道:“如今我已经是半个废人了,不然哪里容得他”
苏容贤一把将苏柳抱住,恶狠狠地在他头上敲了一下。
“我不准你说这种话!”
苏柳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低下头,依然伤神不已。
“这些日子,你天天不是为了这件事伤心,就是为了苏墨伤心。”苏容贤叹息一声,又道,“可有些事,你难道不明白?”
“什么事我不明白?”苏柳有些期盼地看着苏容贤。
他依然希望苏容贤能说点什么,让自己心里好受一点。
“关于你的手,”苏容贤握住他断掉的那半只手,心疼地打量着,最后忍不住放在嘴边亲了一口。
“就算你双手双脚全部断了,你也是我心中的子轩。你不会是一个废物,你是我苏容贤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更何况,你没有了右手,我可以做你的右手啊。”
苏柳听得面红耳赤,连忙抽回去,想要避开他。
苏容贤又紧接着说道:“再说苏墨。她离开你是必然的,不管是因为南宫贺,还是因为父皇,她都必然会离开你。更何况,你没有了苏墨,难道还看不到我吗?我对你如何,难道你心中就没有半点想法吗?”
苏柳伸手就要去推他,却被他一把握住了手,追着问道:“子轩,你心中,难道就真的没有我吗?”
苏柳彻底恼了,他咬了咬唇,恶狠狠地瞪了苏容贤一眼。
“国难当头还没个正形!苏容贤,你别太过分了!”
他羞得耳朵都红了。
苏容贤嘴角噙笑,温柔地望了他半晌,无所谓地说道:“国家大事,哪有你重要?”
苏柳深吸一口气,转身便走。苏容贤这才着急,连忙站起身拉住他。
“好了,莫往心里去。你只要记住,不管何时何地,我总在你这里便是了。你是一个残废也罢,你是孤身一人也好,我总是永远在你这里的。”
他好说歹说,劝了大半天。当然,也趁机吃够了豆腐,才终于把苏柳给哄好了。
“这件事怎么办?”苏柳问道。
“我明日并安排兵马前去会会,如若西周真想起兵,必不让他讨了好去。”苏容贤如是说。
果然,第二天,苏容贤便安排了十五万兵马前去。
没过多久,左别恨一行到了北仓。他随意地将长孙无求安排妥当了之后,便开始装模作样攻打大夏了。
当然,也只是装模作样,他并不需要攻克城池,只需要吸引大夏的注意力,最好能将大夏的兵马调动过来。
而在苏容贤安排来的救兵出面之后,左别恨便沉寂下来。但是他也不撤兵,就每天在北仓城中演练着。
拖了不过十来天,长孙无定终于将主要的兵马力量悄无声息带到了西凉。
他带着这五十万兵马,在一个无人注意的夜晚,以毁灭性的力量,立马攻克了大夏的小城致贺。
兵力的悬殊,以及致贺城中的不加防备,让长孙无定胜得有些轻巧。
他并未休息片刻,只是安插人接管之后,便连夜率领大军一路朝着湖州而去。
压倒性的胜利和势如破竹的喜讯,一路传到了柳州。
等苏容贤得知西周真正的目标是南部的时候,长孙无定的兵马已经到了湖州城外了。
在这个时候,苏容贤急忙调动兵马前去湖州应援。
而一直关注着长孙无定,便暗中一直与长孙无定书信往来的左别恨,在一听说长孙已经到达柳州的时候,立马就在凌晨时分,发起了进攻。
这一次,左别恨来真的了。他不能让大夏派来这边的十万兵马再调回去,支援湖州。所以他会用尽全力去攻城,如若有机会,他还将占领这城池,发起下一个目标。
苏容贤刚刚安排了兵马前去支援柳州,没过几天,就听说北仓那边的左别恨已经攻入大夏了。
不仅如此,根据长孙出兵之前就做好的部署安排,在长孙一到达柳州的时候,便另有两队兵马,一队向南支援长孙,一对向北支援左别恨。
这突然冒出来的两路兵马,让苏容贤一时有些措手不及。
最主要的是,长孙无定占据了一个优势:他出兵在前,且兵分两路。
就算此时苏容贤已经知道他的计划了,却仍然是措手不及。就兵力上来说,两国不相上下。
但是苏容贤如若像长孙一样兵分两路,就一时难以抵抗来势汹汹。如若苏容贤集齐所有的力量,只攻打一方的话,又要提防另一方兵临城下。
更何况,苏容贤最怕的,还是内政。
当时攻打北燕的时候,他还敢亲自上阵。而如今,如若他亲自带兵上阵,只怕后方大乱。
之前狂打苏仁智和苏容恒的时候,朝廷换血,只怕已经得失了不少人。又有苏容恒的一些顽固党羽,虽然面上看着还很听话,保不定就打算趁机作乱。
但是,如若不亲自上马,战场瞬息万变,又一时监管不到位。
在种种烦恼之下,苏柳偏偏又不省心,提出要去打仗,把苏容贤气得脸色铁青。
“子轩,你就不能安安静静地在我身边呆着吗?”
“长孙无定这人太狡猾了,我和他也交手多次,如若我前去,只怕胜算还大一些。”
“战场上太危险了,更何况,额,更何况,我这边也需要你帮我稳住大局。”苏容贤犹豫了一下,还是改变了自己的措辞。
然而,苏柳却还是听出了他停顿的意思。他瞪着苏容贤,冷笑道:“更何况我已经是一个废物了?”
“我没有这么说!”
“你就是这么想的!”
“子轩,我真没有!”苏容贤急急忙忙解释,又低声下气地哄劝着。
又闹腾了一阵,苏柳才甘心下来。如今苏柳自从残废之后,脾气真是越发反复无常了。当然,也有可能是他想借机发作,在床下夺回一点优势。
“苏容贤,如今我左手也一样能使剑了,更何况,我只是去带兵,又不一定会亲自上阵。”苏柳一不生气了,立马又想着去前线了。
“为什么一定要是你去?我大夏这么多食君之禄的人,莫不成都是废物不成?还一定要你去?”苏容贤也来气了。
“那你为什么不要我去?”苏柳莫名其妙。
“我担心你!”苏容贤弱弱的。
“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必然成就一番霸业,”苏柳难得霸气了一次,“我自打跟着你以来,就从来没有怕过死!”
他威风凛凛的样子,让苏容贤一时又是心酸又是感激,又是感动又是害怕。
心酸他年纪轻轻已经多次出生入死,感激他这么多年始终为自己赴汤蹈火,感动他英雄气量,害怕他真的有什么危险。
百感交集,苏容贤一时没了气魄。他柔柔地笑了一下,走到苏柳身边,突然温柔地抱住了他。
看着本来炸毛的苏容贤突然变得这么弱小,苏柳一时不太适应,甚至没有敢推开他,只连忙问:“你怎么了?”
“我不让你去,是因为我想要你陪我。”苏容贤用自己的脸颊摩挲着苏柳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