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上,苏仁智早早就吃完饭,去昌和宫找苏墨了。
苏墨已经备下了酒席,在宫门口等候着,远远见到苏仁智,便连忙走了过来。
苏仁智从龙辇上下来,扶着苏墨的手走了进去。
“说吧,今儿找我,可是为了什么正事?”一入座,苏仁智便直接发问。
苏墨笑了笑,她喜欢和聪明人往来。如果这个聪明人还很礼貌对自己很好,那就更喜欢了。
“我是为了轩王的事,想必父皇也知道的。”
“你是希望我能不让轩王出征?”苏仁智眯着眼睛问。
“不,没有比轩王更好的人选了。”
“哦?此话何意?”苏仁智这就听不明白了。
“如果真要打仗,自然是没有比轩王更好的人选了。
轩王乃是人中龙凤,国家不可多得的良才。不是我为轩王说话,只说当今朝堂之上,真的未必有比轩王更强的人。
轩王曾熟读兵书,亦曾在为贤王做事之时,多多少少参与过一些战事。又现在官封王爷,在民众心中印象也十分好。朝中兵马大都尊敬爱戴轩王,必然会听从轩王指挥。
又何况轩王虽然文官,却是武将出身,自己能打善战,武艺超群。
如若开战,去哪找一个比苏柳更适合的人呢?”
苏墨将苏柳从头夸到了脚。
苏仁智本来就没有想过这么复杂的问题,在他眼里,他不过就是想借这一场战事,把苏柳弄死罢了。
在他的计划里,他不会给苏柳太多的兵马,就让苏柳带着那三五万人,杀到北燕去,然后被北燕的兵马杀死。
然后他就顺势和北燕求和,送些黄金粮草过去,永结百年之好,两国继续相交。
但是,现在苏墨这么一说,他突然有些担心苏柳不死。
万一兵马折了,但是苏柳还活着,那岂不是太划不来了?
苏仁智皱着眉,没有说话。
苏墨为他倒了一杯酒,又回头吩咐人把戏子叫来,在早就搭好的戏台上演两出戏。
“父皇,今天来,是想请您听两出戏的。”
苏仁智收回了思绪,望着戏台,道:“什么戏?”
“父皇看看就知道了。”苏墨轻声一笑,拍了拍手掌,小荷会意,立马就过去安排了。
一时,戏台上,又站满了人,热热闹闹吹打开了。
“女儿曾在外游历之时,听说了许许多多的故事,今天,回想起过去的一些故事,倒是很有些意思。特意写了剧本,让这些戏子们吹打出来,也算是闲来无事作乐罢了。”
苏仁智点了点头,道:“墨儿这么下苦心,看来父皇还要好好认真看看不成了。”
苏墨轻轻笑了笑,道:“这也不过是两个故事而已,父亲喜欢便看,不喜欢便不看就是了。”
一时,舞台上的人准备好了,遥遥往下一鞠躬。苏墨蓦然点头,戏台上便拉开了序幕,苏墨则在下方坐着,为苏仁智讲解。
“当日路过西周之时,偶然认识了一个奇人。那奇人姓甚名谁暂且不说,只他和我讲了一则故事,今日倒是演来给父亲看看。
西周古时,曾有一大户人家。那人家坐拥良田千亩,阵势浩大,为当地名门贵族。
那家主死后,尚未来得及留下遗言,未曾分配遗产,只留下了两个儿子。
大儿子向来是家中的长子,自以为该拥有全部的遗产。那二儿子为人向来低调,一直无心管理家事。但是见那长子平日肆意横行,眼中无人,便心中恼怒。”
说到这里,只见戏台上两人争执着。一个公子哥们怒吼道:“这家本是我的,你不过是个无名小辈。”
另一人则动了刀子,作势要打,口中道:“祖上积德故有这薄田三亩,你为兄长,本该照顾弱小,却不想父亲过世,你便目中无人。”
苏墨毕竟不会真的戏文,也讲不清许多调调,只在别人的帮助下随意编写了台词。
如今一搬到戏台上,自然与平日里的戏文全然不同,就连唱腔也没有什么讲究。看上去虽然有些违和,倒是也别开生面的有趣。
苏墨见苏仁智认真在听,便又接着往下说。
“这两兄弟自己闹了起来,便天天在家中吵架。今日你骂我一句,明日他打我一下。关起门来,在家中闹得轰轰烈烈。
外人有经过这家子的,隔着门也看不真切,只当是两人拼死拼活了,便在外观察着。观察了几日,听见里面似乎有了动刀动枪的声音,便心中暗喜。
心想,我觊觎他家宝藏已经数年之久。今日一旦两人吵了起来,家中肯定一片混乱,我若是趁机进入他家,必能偷得一些宝物去了。
那人既然这么想了,当天晚上就回家准备了绳索,只待晚上夜深时分,便前去探寻宝物。”
戏台上这时也出现了一个小生模样的人,穿着黑衣,蒙着面,拿着绳索在外面转来转去。
“当天晚上,那人便潜入了这府上。
一进门,他果然看见那兄弟二人正在大打出手。那人心中高兴,便在一旁怂恿着两人吵架,恨不得他二人分个你死我活出来。
那两人打着打着,正打得火热之时,却突然看见刚刚那煽风点火之人,正在家中翻箱倒柜。
兄弟二人一看这情况不对,便出声询问,那人为何来自己家中,所为何事。
那人不慌不忙,依旧怂恿兄弟打架,依旧翻着柜子。
兄弟俩一思索,便知道这个人来意。两兄弟心中猛然惊醒,自己在家互殴,竟然给了别人机会。
兄弟俩勃然大怒,一时也不管自身恩怨,竟然团结起来,朝着那贼人大打出手。”
戏台上,那两人开始联手与第三人搏斗了,鼓声啸声大作,一时热闹无比。
苏墨在下面又继续解说:“这兄弟两人将贼人赶走之后,坐下来互相反思,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他们团结起来,一心整顿家族,将家族声势壮大起来。后来,有朝一日,他们突然又想起了那贼子,心中依旧愤愤不平。
于是在某个晚上,兄弟二人带了一群人,涌入那贼子家中,连夜将那贼子一家,烧得干干净净。
后来,这名门望族,在西周的势力越来越大,而那贼子一族,却渐渐没落了。甚至,再也没有了后人。”
苏墨说完之后,台上的戏也演完了。
苏仁智青着脸,冷笑了一声,道:“原来,朕是那贼子了?”
苏墨笑着摇头,道:“只是一个道听途说的故事而已,父皇不必当真。”
“既然这个故事,父皇不喜欢,那女儿再给父亲讲另外一个故事可好?”
苏仁智哼了一声,“朕倒要看看,朕的好女儿,到底为朕准备了多少好故事。”
苏墨笑着拍了拍手,就装作丝毫不知道苏仁智在生气一样。
“这第二个故事,倒是女儿亲眼所见的。”
第一批人已经下去了,戏台上收拾了一下之后,又重新上来了两个矮小的人孩子。
这两人穿着奇怪,一个背着一个巨大的龟壳,躺在地上,像是扮演一只乌龟。
另外一人却披着一身羽毛,站得笔直,像是一只巨大的大鸟。
“我曾在北燕的一条河边,遇见了一只巨大长嘴水鸟,和一个软体贝壳动物。
听得当地人解释,说这种水鸟,名字叫鹬,喜食肉。这种贝壳动物名字叫蚌,壳内有珍珠层,有些可以产出珍珠。
那日女儿无意间经过那条淡水河,正好遇见一只大蚌从水底爬出来,爬到沙滩上,正张着壳在晒太阳。
我见它可喜,并驻足观看。不一时,却见一只鹬鸟突然从天而降,伸嘴去啄这河蚌的肉。
我正受惊,就见那河蚌连忙把壳合上了,紧紧地钳住了鹬鸟的嘴。”
戏台上,那只“乌龟”正好把嘴合上了,将那“鸟”的假橼钳住。
苏墨没有再说话,只示意让苏仁智继续听着。
那“鹬鸟”道:“今日不雨,明日不雨,即有死蚌。”
又见那“河蚌”道:“今日不出,明日不出,即有死鹬。”
苏仁智一时听得认真,听到这两人争执,便忍不住发笑。
苏墨恰时说道:“当日女儿在一旁听了,也觉得好笑,忍俊不禁。就在这时,只见一旁草丛后走出来一个渔翁。
那渔翁见我在笑,便问我为何发笑。我指着这鸟与蚌,将刚刚之事说与渔夫听。
那渔夫哈哈一笑,伸出双手,一手抓住了河蚌,一手抓住了鹬鸟,尽数丢在了背篓之中。
父皇,您可知道,那渔翁说了什么与女儿听?”
戏台上,一时散了。苏仁智仍在回味,听见苏墨问,便也顺势问她,“渔翁说了什么?”
“渔翁说:‘你不过是一小姑娘耳,只见鹬蚌相争。而我是一渔夫,便见瓮中之鳖。’想来也是了。
女儿浅显愚蠢,尚且不明白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之事,却不知道父皇怎么看?”
苏仁智这时便听出来了,他笑了笑,道:“墨儿其实是想问父皇,西周能不能看出这个道理来?”
苏墨但笑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