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仁智也笑着看着苏墨,举起杯子喝了两口。
苏墨让这些戏子先撤了,然后又叫了一批才女过来,在水的对面吹着笛子和萧助兴。她用筷子为苏仁智布菜,又帮他斟酒。
她没有再说这些话,说得多了,反而不好玩了。
“今晚月色如何?”她望着头顶的一轮明月,淡然发问。
苏仁智也抬起了头,道:“月色好极了。”
“再几日,便是中秋佳节了。”苏墨若有所思,想了想,不自觉吟诗,“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苏仁智愣了一下,欣慰地看着苏墨,道:“朕还不知道自己的女儿,竟然还有这般才学!”
苏墨尴尬地笑了笑,道:“当日跟着轩王之时,曾顺便学了一些罢了,也算不上什么本事。”
一提到苏柳,苏仁智也有些怅然,道:“朕也常常觉得轩王为人很好,只是可惜了,不是朕的亲生孩子。”
苏墨笑了笑,道:“这话就不对了。父皇既然是我大夏国君,那普天之下皆是王土,普天民众,皆是父皇的孩子。有无这血缘关系,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那轩王是王爷也好,是庶民也罢,只要他一心忠于皇上,忠于我大夏,那就自然是皇上的孩子。”
苏仁智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当晚,苏墨尽兴陪着苏仁智说笑。一时展露自己的学识,一时又说起过去的游历。
她本来就是一个活泼的人,又经历了许多事情,更是听过不少的故事。绘声绘色说来,倒是把苏仁智哄得高高兴兴的,一晚上也不知道喝了多少酒。
等到时机差不多了,苏墨这才开口绕回了正事。
“父皇,这仗非打不可吗?”
苏仁智喝的酒,似乎在一瞬间就醒了。
他冷静地看着苏墨,眼底没有了一丝醉意。
“朕圣旨既出,哪有反悔之理。”
苏墨感受到了这种不怒自威的杀意,连忙低下了头。
“墨儿,朕喜欢你的聪明,但是,你不要聪明过了头。明白吗?”
头顶苏仁智的声音越发冰冷,苏墨连忙不停地点头。
“好了,今日酒也喝够了,公主早些休息吧。”苏仁智回头朝着罗公公点头,道:“朕看这昌和宫还少些夜明珠,你明日去库房找找,选几颗好的送过来。”
说完,他抬脚走了出去,苏墨恭敬地低头相送。
小荷直到皇上彻底走开,才终于抬起头来。见苏墨还是刚刚那个样子,便小心翼翼过来请苏墨起身。
“皇上已经回去了,公主您起来罢。”
苏墨叹息了一声,抬起头看,看着面前杯盘狼藉,不觉更加窝火。
今晚,算是功亏一篑了,自己费心搞这出戏,难道是为了几颗夜明珠不成?只可惜,道理苏仁智都知道了,但他还是一意孤行。
“好了,你让他们,把这里收拾一下吧。”
苏墨喝了一口酒,伸手就烦躁地把杯子重重一放,不爽地回去了。
第二日,果然见罗公公送了夜明珠过来,一颗一颗珠圆玉润,漂亮极了。罗公公谄媚讨好,把这些珠子的来历大小都细细说了一遍,证明苏仁智是多么多么的喜欢公主,所以才赏赐这么宝贝的东西。
苏墨只是随手一挥,让小荷那柜子装了起来,连看都不打算看一眼。
“罗公公,父皇在忙啥呢?”
“皇上刚刚用过早膳,还说让奴才过来看看公主在忙什么。”
苏墨想了想,道:“我也没什么事,跟你去见父皇吧。”
罗公公立马点头应了,带着苏墨往书房中走去。
一时进去了,又见苏仁智在案前查看宗卷。苏墨没有过去打扰,让人送了瑶琴过来,焚了香,自己净手轻轻在那弹琴。
也不知过了多久,苏墨越弹,旋律越平,心里无名之火也渐渐平静了下来。苏仁智也能感受到韵律中的平稳,便回头过来看着苏墨。
之间她低着头,认真专注地看着古琴,长发飘飘,十指纤纤,头不自觉地跟着手指节奏摆动着。
她身后香炉中的烟雾在她周围晕染了一圈,衬托得她仿佛如仙女下凡。
苏仁智看得有些愣了,放下了手中的纸笔,索性闭上了眼睛,专心聆听。
又过得一会儿,见音乐突然停了,苏仁智才抬起头看着苏墨,“累了?”
苏墨点了点头,揉了揉手。
“你会弹琴,莫非也是跟着轩王学的?记得轩王的确是精通音律来着。”
苏墨最初接触这玩意儿,是被卖到青楼的时候,后来跟着苏柳,又跟着夏冬春,自然受两人的影响,倒是也渐渐爱上了弹琴。
她没有否认,点了点头。
“朕还只道,你发现求我不成,就不会再来讨好我了。”苏仁智又说。
苏墨沉默着,似乎在思考什么。半晌之后,她抬头苦笑了。
“原来父皇也早就知道,这些日子我的所作所为,皆是为了轩王求情。”
苏仁智点头。
“我本来的确是为了如此,按理来说,既然求情不成,也该适可而止了。但是这些日子,若是撇开轩王不说,难道我与父皇之间,就没有真正的人伦之乐不成?”
苏仁智也笑了,朝着苏墨招手,“你能这样想,就是最好不过了。”
“昨天你讲的那些故事,朕听着倒是有些意思。想来,你虽然年纪还小,但是知道的东西也不少。
这里,是朕昨天收到了几卷案宗,你倒是来看看。”
苏墨拿起那两份奏折看了看,只见是沿河两省那边送来的。
原来金陵边境又抓获了一起流窜的牧民,那牧民假借游牧之民,竟然私下走私官盐。
又有提督说此事涉及到了地方官员,怀疑有官员和这些牧民勾结,请求皇上惩治那官员。
苏墨看完之后,心里就想:这种小事情为什么还要麻烦皇上?就不能自己看着办吗?
她扔了宗卷,便看着苏仁智道:“连这种小事,也需要父皇您亲自过问吗?”
“小事?走私贩盐,贪污腐败,难道是小事不成?”苏仁智不禁好笑。
苏墨噗嗤一声,道:“自然是小事。这样的事情,大大小小,每天总会有十来起,难道一一需要皇上来过问不成。那皇上每天都不用睡觉了,就天天处理这些事好了。”
苏仁智倒是头一回听到这样的说法,便好奇地看着苏墨,问:“那墨儿觉得,这种事情,应该怎么处理呢?”
“我觉得父皇您应该设立多个部门,专门管辖这些大大小小的事情。除了特别重大的事情,其他事情都有专人依法负责。而父皇,您只需要抽查那些专人是否秉公办事即可。”
苏仁智越听越有了兴趣了,道:“你先和朕说说这件事该如何处置,然后再来谈这些大道理如何?”
苏墨又看了看奏折,道:“这事也很好处理。既然是走私,先不管走私数额多少,先一律严惩。既然是有官员涉案,那就必须严查。
只是这官员既有可能在京中有势力或有敌人,既然要求一个公正,就应该派一个公正的人去查证。根据这些官员是否真的翻案,以及涉嫌金额大小,再来定罪。
但是,女儿认为,国家最大的敌人就是这些个蛀虫。但凡涉及到贪污,就决不能放过,不但要他们交出贪污的钱,还必须罢免所有官职,以儆效尤!”
苏仁智先是点头,最后又忍不住摇头了,道:“天下哪有不贪之人?若但有贪污之罪,便一律罢黜,只怕我朝中是一个人也留不下来了。”
苏墨心中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便笑道:“这个理当然没错,但是若不惩治,只怕风气滋生。如今只要杀鸡儆猴,那大家自然也会收敛一些的。又不是说要赶尽杀绝,父皇也不用担心朝廷动荡。”
苏仁智默然,算是同意了苏墨的这一说法。
“这件事,朕会派人去做的。你刚刚说这是小事,还说要设立多个部门?”
苏墨点头,想了想现代的社会结构,便侃侃而谈。
“如今,我大夏虽然设立了六部尚书。但是各个部门的工作尚未完善,也没有各自互相配合。
吏部长官文职官吏的任免调动,户部长官财政,礼部管理制度祭祀与科举大事,兵部掌管武将的选用等事,刑部负责执法施刑,工部掌管各项工程、水利等事。
但是除此之外,还有许多的事情,无人来涉及管理。凡事大家不知大小,不知如何处置,便只能写奏折来询问您。
依我看来,这无疑是浪费您的时间的。”
“那你觉得应该怎么办?”苏仁智问。
“首先,将各部分工再次细化,将各项工作全部掌控。其次,整顿并完善法律,确保大部分的错误有专门直接的律令来确定罪罚。然后,规范官员财政,调整官员俸禄。
最后,我觉得父皇您应该设置一个心腹的部门。这个部门直属您管理,对六部的工作有监督核查的权利,可以质疑一切工作,便考察所有的官员。”
苏仁智倒是头一回听到这样的说法,他想了想,忍俊不禁地笑了。
“你这些话是从哪里听来的?莫不成也是轩王教你的?”
苏墨笑了笑,不答反问:“父皇觉得可行不可行。”
“听来,似乎是可行的。不过,这工程恐怕是很浩大啊。”
苏墨眨了眨眼睛,道:“工程也不是很大,给女儿一个月时间,差不多也是能给您一个答复的。”
“哦,是吗?”
“这是自然,只是,如果女儿能完成,父皇赏赐我什么呢?”
苏仁智哑然失笑,道:“说来说去,还是为了给苏柳求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