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柳听从苏墨的建议,暂时在复州城外按兵不动,一边等着大夏派官兵来镇守已经征服的城土,一边等着苏墨找到合适的机会和南宫贺见面。
虽然他觉得,这两国战事,并不是像苏墨说的那么简单。但是苏墨执意于此,他也没有办法。
彼时,南宫贺盛怒之下,爆发出无与伦比的凶残之气。他斩杀那些不愿与冥族为战的将领,将提议让皇族与名族何谈的军民羁押,在城外当众虐杀,并发布军文,表示如若此战不胜,则将参战所有将军将领,一律凌迟。
这样凶残的事件一发生,不管军民心中有多少不情愿或者多少怨恨,都极大地壮大了皇族的战斗力。
皇族毕竟有着更为系统的作战方案,在人数上而言也完全碾压冥族。又加之南宫贺已经明确说了不赢就去死,所以每个人都燃起了求生的欲望,在战场上不再顾及情面,疯狂杀敌。
南宫贺御驾亲征,在最后一战中,亲自与乌鸦对阵。
当乌鸦看见杀红眼的南宫贺对着自己张开弓的时候,他放下了手中的长矛,甚至摘下了头盔,鄙夷地看着南宫贺。
“南宫贺,你身为一国之主,竟然言而无信,为了一把对你来说根本就不重要的匕首,而造成今日北燕军民数以万计的死伤,你于心何忍!
你背信弃义,寡廉鲜耻,将北燕至于水深火热之地,将冥族数百年的基业毁于一旦,背弃了你族中对我冥族的承诺,将北燕子民的信仰毁于一旦!
你死后,有何面目再去见你先人,见我冥族先人,见这千千万万因你而死之人!”
南宫贺等他把所有的话说完,然后射出了手中的箭。
羽箭撕碎气流,呼啸而去,正中乌鸦眉心。
乌鸦闭上了眼睛,缓缓从马背掉落。
他死前,只听见那君王寂寞的声音。
“我南宫贺,甘愿为千万人不耻!”
冥族剩余之人,见乌鸦已死,纷纷缴械投降。李多柯正要安排人去收拾残局,就听见南宫贺冷冷的发令:
“杀了所有的人,冥族,就到此为止了!”
李多柯大惊,正要劝说,却见南宫贺早已纵马离去了。
他孤身一人朝着京城而去,无人伴他左右。
这一场与冥族的大战,已经让南宫贺声名狼藉,无人再亲近于他。不管是军,还是民,无人在乎他打赢了这场仗,只记住了他的凶残无道。
他越发寂寞了。
可是从来没有人问过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如果有人来问他,如果他能说出答案来,或许他就能被原谅。
他是南宫家族的人,可是他的生母却是一个卑微的宫女。那个宫女没有资格诞下皇子,若不是有人为了显得仁慈,这个世界上根本就不会有他南宫贺的存在。
他从年幼开始,便一直生活在恐怖而又阴暗的角落,为了生存而无所不用其极。
他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活下去。
为了活下去,他装疯卖傻,勾心斗角,欺骗并利用别人。他终于凭借自己的本事,让南宫祝帮他除去了所有的障碍,然后又凭借自己的本事,一步步走上了皇位。
所有人只说他心机深沉,却从来没有人关心他:如若他不耍心机,他可能活下来吗?
他终于夺取了皇位,终于击败了当年残忍待他的太后与南宫祝,终于摆脱了赵家的掌控。
然而,这一切就是他想要的吗?
他何曾想要做一个皇上?
他不过,是想活下去而已。
他的人生中曾经出现过一个女人,让他觉得权势是有魅力的,生活是有意义的,做一个皇上其实也挺好的。
可是,那个女人欺骗了他,离开了他,背叛了他。
他再也找不到善良的理由,再也不想担负所谓的责任,再也没有兴趣掌控这个国家了。
这个国家,这个世界,亏欠于他。
既然如此,那么,就不要了吧。
什么国家臣民,什么江山社稷,他都不要了。
他恨这个世界,也恨那个女人,他将用尽自己所有的力气,去报复她!
与冥族的战争结束之后,南宫贺只是稍微停顿了一下,便又立刻安排兵马前去复州。
“大夏领兵十万,前来攻打我北燕复州,不知各位大臣,有何良策?”
“如今我北燕刚刚结束内战,军民疲累,兵力不足,微臣建议,不如先派人与大夏谈判,尽早结束战争,确保双方和平。”
“当日那复州本也是大夏的领土,大夏显然是想夺回复州。既然如此,皇上不如先舍弃复州,调整兵力,待日后再卷土重来也为时不晚。”
“如若要与大夏对敌,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如今西周并无任何动静,只怕我北燕一与大夏开战,又背部受制于西周。”
“臣亦主和,近年来我北燕政局动荡,兵力损耗严重,尚未休养生息。如若开战,只怕是生灵涂炭啊!”
“还请皇上三思!”
朝堂上有一半的人跪了下来,请求南宫贺深思熟虑再做决定。没人愿意这样穷兵黩武地打下去,一旦开战,只怕不知何时才能停。
南宫贺轻佻地笑了笑,又回头看着周虎。
如今的周虎,因为这场内战,已经被任命为将军了。
“周将军,怎么看?”
周虎心中苦笑一声,知道南宫贺其实心里早已经做了决定了。可是如今,没有一人愿意助他。
皇上不是在问自己的意见,皇上是在向自己求助。
于是周虎挺身而出,壮志激怀,朗声道:“臣认为,必须战!”
“周将军,此事恐怕”大臣惊慌欲阻止。
“皇上,据微臣看来,大夏皇上乃是阴险之辈。在我北燕内战时,竟然趁火打劫。
这就表明,大夏绝无与我北燕交好之意,若有机会,他必然会举兵冒犯于我北燕。
如若今日皇上妥协了,那大夏只当我北燕果然无人,日后只怕更加得寸进尺。
如今,不如趁着我北燕战胜,军民士气鼓舞,一举击败大夏,将大夏来兵逐出北燕。让大夏知道,我北燕非易与之辈!”
李多柯见了这样子,又看了看皇上,心中也清楚明白了。他叹息着,既不劝说,也不附和。
“朕认为周将军所言甚是。不管那复州曾是谁的国土,既然如今已经是我北燕的国土了,就绝无拱手交还之理。更何况,倘若大夏贪心不足,难道朕还能将整个北燕拱手让人不成?
今日大夏既然敢犯我北燕,我北燕就该团结起来,一致对敌。缘何你们却一个个贪生怕死,宁愿舍弃我复州城民,竟不愿意出战!
这仗是非打不可,我北燕一定会旗开得胜,驱逐犯兵,护我北燕雄风!谁人再敢胡言乱语,扰乱军心,助长他人士气,一律杀无赦!”
南宫贺既然说出了这样的话,大家再有一万句话,也是说不出来了。
周虎虽然知道南宫贺是在置气,但是也知道此事不可小觑。
他又挺身而出,道:“臣愿领兵前去对敌!”
南宫贺看了他一眼,想了想道:“周将军近日与冥族一直对敌,恐怕已经辛苦了,不如休息一下再说吧。”
他扫视了一下朝堂,指了指赵华安。
“赵大人一家乃是我北燕不世出的武将世家,昔日赵国公尚在之时,曾戎马江湖,为我北燕立下赫赫军功。想必赵大人也必然能如同你叔父一般,熟读兵书,精于战事,不损你赵家风范。
既然大夏领兵十万而来,那赵大人不妨也带上十万精兵,却会会那大夏吧。”
赵华安惊慌失措,吓得脸色苍白了。
他赵家一家,自三年前的逼宫失败后,就只剩下了他一人。
他这一生,虽然会些拳脚功夫,却一直都只是文官而已。莫非临阵指挥,就算是纸上谈兵,他也没有本事。
于是他跪下来,请求皇上另行委派他人。
南宫贺嫌弃地看了他一眼,道:“若我北燕所有人都像赵大人一样贪生怕死,一心只知道享那荣华富贵,那我北燕江山谁来保护?
朕既然觉得你行,那你就肯定行。就算你不曾去过战场,难道又有哪个将军是生来就在战场上长大的不成?”
言罢,他也懒得再和赵华安多说什么,当场便下旨,让赵华安明日就启程,带着十万精兵前去复州支援,务必将大夏来兵逐出北燕。
可怜的赵华安,此去就再也没有回来的可能性了。
第二日,赵华安刚刚出发,南宫贺便收到了一封信。
是复州那边写来的。
复州知县说大夏按兵不动已经许久了,大夏指挥官写来了一封书信,说是要交由皇上亲启。
南宫贺捏着那一封薄薄的信,朝着李多柯似笑非笑,问:“你猜这是谁写来的?”
李多柯哪里敢说话。
“朕猜,这应该是朕的皇后写给朕的家书吧。”
南宫贺笑着,将信封撕开。
“你说,皇后会说什么呢?”他本也就不指望李多柯回话,懒洋洋地说道,“她应该会觉得复州已经到了她手里了,让我不要垂死挣扎了吧?”
他越是笑,就让李多柯越是不安。
见他终于展开了信,李多柯凑了过去,想看看信上写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