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虎!”
好像有很多人在呼唤自己,但是周虎却已经没有力气再睁开眼睛了,他感觉到生命正在随着血液的流逝而离开自己。
为什么会在最后的紧要关头,突然冲出来保护苏墨呢?为什么会用自己的身体去挡住这柄长矛,让苏墨活下去呢?不是一直想要杀了她吗?
或许,只是想知道,在最后生死存亡之际,她到底想要和自己说什么吧。
也或许,只是习惯了,习惯敬畏并保护她,像当年一样贴身保护她吧。
黄泉的路上或许会很冷吧,真想再喝一杯酒啊。
同他们,在御花园,一起喝两杯,吹牛逼。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李多柯站在原地,瞪大了眼睛,像是被抽去了魂魄一样,无神地看着周虎。
其他人拿着武器也目瞪口呆,丝毫没有想到会突然出现这样的变乱。他们看着李将军,看着死去的周将军,看着地方阵营的十九将军,一时都不知该作何反应。
那个失手刺死周虎的小兵,捧着手中的长矛,跪在地上,颤颤巍巍不敢动弹。
而苏墨,她扑在周虎身上,徒劳地用手心去挡住他胸前的伤口,不停地去试探他的呼吸和脉搏。她披头散发,失声尖叫着,呐喊着,痛哭着,呼唤着周虎。
醒来吧,求你了,醒来吧!
就算是醒来,杀了我也好啊!
她跪在周虎身边,泪水不停地低落在周虎的尸体上。她摇晃着他,想要喊醒他,却只能感觉到他的体温正在慢慢消失。
“你走吧。”
李多柯走了过来,推开了苏墨的手,半跪下来,抱起了周虎的尸体。
“不!”苏墨仰天痛哭着。
凄厉绵长尖锐的哭声,充满了忏悔与愧疚。
“把她送回大夏吧,让大夏的兵马立刻后退五十里。如果大夏的人不退后,就将她斩杀于阵前!”
李多柯冷漠地说道,然后他抬脚踢开了苏墨抱过来的手,不回头地往里走了。
前方的人纷纷为他绕道,怕他会看不清而摔倒。因为李多柯虽然睁着眼睛,但是眼眶中是源源不断的泪水。
为什么会这样呢?
明明说自己是无情无义的人,明明说自己会亲手杀了苏墨,为什么会帮苏墨挡着呢?
李多柯很想问问周虎,可是他知道问了也不会有答案。
如果刚刚周虎没有挡过去,那么被刺死的人,就会是自己吧?自己不也是那么迅速的,根本来不及多想,简直下意识地冲出去了吗?
为什么呢?
天知道为什么!
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大夏那边尚在混战中,却见有人将苏墨捆了来,勒令他们退兵五十里。
众人见了苏墨,看了半天才认出来是自己的十九将军。只是这个将军发生了什么事呢?
为什么她双眼无神,披头散发,满身是血,满脸是泪呢?
大夏的人连忙后退五十余里,将苏墨接了回来,而苏墨却一点动静也没有。就算是松了她身上的绳索,她依旧双手背在身后,依旧跪在地上。
她只是不停地流泪,像是要把身体里所有的水分全部排出一般。
有人大着胆子喊了她一声,却得不到任何回应。有人鼓起勇气端来了水,为她擦拭着脸上的血。
而苏墨,她却突然仰起了头,像是被人突然扯住了头发一样,抬起头对着头顶的帐篷怒吼着。
她沙哑的嗓音,大声地吼着。
“不!”
“这可怎么办?”有人低声问。
“先注意防范,以防敌人追来偷袭,然后其他事情,等轩王回来再说吧。”
没有人敢靠近苏墨,摆了饭菜和水之后,便蜂拥而出了。
两边,就这样休战了。北燕那边的李多柯,像是失去了魂魄一样,守着周虎的尸体。大夏这边的苏墨,像是死了一样,不吃不喝跪倒在地上。
直到第二日傍晚,苏墨才渐渐转醒。她不能再回想过去的事情,她匆匆洗了脸,想去外面走一走。
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似乎双脚不受控制一般,想要逃离,于是就疯狂地走着,停不下来了。
等到她回过神来时,天已经黑得像是被乌云吞噬了天空。她已经看不到自己的营帐了,她觉得很累,想要回去休息了。
于是她慢慢地往回走,又走了整整两个时辰,天都快亮了,她才看见了自己的帐篷。
灯火通明,似乎又多了许多许多人。
苏墨像是幽魂一样,继续毫无意识地往前走,走着走着,便听见了有人在说话。
“听说这次带兵来的,是贤王。也不知道贤王带了多少人来,这样看着,倒像是有二十万吧。”
“就是说啊,看来这一次,我们是要打到北燕皇宫去了。”
“哈哈,这一次要是立功了,说不定也会封个将军啊!”
原来,苏容贤真的来了。原来这一次,是真的要对北燕下手了。
苏墨苦笑着,朝着中心走去。早有人看见了她,连忙退到一旁,躬身问候着。
苏墨却好像听不见一样,继续慢慢地往前面走。
眼看,前面就是将军的帐篷了。帐篷的门还打开着,能看见里面的灯光和人。
苏墨抬头看了过去,看到了苏容贤和苏柳,两人对坐着,面前的小桌子上摆着美酒和牛肉。
他们俩勾肩搭背,举杯对饮,有说有笑。
旁边站了一堆伺候的人,正在为他们捶背,为他们换手炉,为他们加柴火,为他们倒酒,也为他们布菜。
“子轩,这一仗结束之后,我就出头了。到时候,你也不用这么委屈辛苦了。”苏容贤说着奇怪的话。
苏柳也笑着,道:“我也不觉得委屈,也不觉得辛苦。这么多年都过去了,现在又算得了什么呢?”
“对啊,你跟着我这么多年,一直都很辛苦的。”
苏柳笑了笑,突然抬头看着旁边的人,“十九将军还是没有回来吗?她去哪里了,你们怎么也不派个人跟着?”
他再一回头,便看见外面站着的苏墨。
苏墨脸色是这么奇怪,让他很是担心。于是他走了过来,拉住苏墨的手,带她走了进来。
“你去哪了?怎么穿的这么单薄?手怎么这么冷?”他拉着苏墨的手,让她坐在了火边。
苏墨很想说点什么,可是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她看着苏柳,忍不住只想哭,却又不愿意在他面前哭出来。
万一苏柳问起自己为什么哭,要怎么说呢?还要将那事再说出来么?
“十九将军回来了啊?大敌当前,还是不要到处乱走为好。自己在外遇敌不说,万一敌人来袭,只怕也指挥不及。”苏容贤冷嘲热讽。
苏柳瞪了他一眼,又回来为苏墨暖着手。
苏容贤自觉无趣,便冷哼了一声,道:“我有些累了,要先去睡了,你们也早些睡吧。”
说完,他就站起身来,朝着自己的帐篷而去了。
他当然也能看出苏墨不对劲,其实不仅苏墨不对劲,今天刚赶到的时候,就觉得整个队伍的气氛都不对劲。
像是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情,但是没人敢说一样。
于是苏容贤一回了帐篷,立马就喊人来问,看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昨日,十九将军被俘了。”
苏容贤幸灾乐祸地瞪大了眼睛,若有所思地问:“是你们把她救回来的?”
“不是,是北燕派人把她送回来的。”
“北燕那边,就这样把她送回来了?”苏容贤有些不信。
“是的,北燕那边把她送回来的,只说让我们退兵五十里,然后就将十九将军送回来了。”
苏容贤点着头,心中却疑惑不已,自言自语道:“北燕的人有这么善良,抓到了一个将军,只要你们退兵五十里?”
“我们也觉得很奇怪,而且,更奇怪的,是十九将军。”
“哦?她哪里奇怪了?”苏容贤又来了兴致了。
“昨天对阵之时,听得十九将军与对反对答,似乎十九将军与他们相识,甚至还有些旧情。
而且,昨天北燕那阵势显然不是为了要击溃我们,倒像是冲着十九将军去的。他们一来就从两翼攻击我们,将十九将军围在圈内。
我们后面的人来不及营救,只能眼睁睁看着十九将军被隔开,被引入对方阵营。我们都只当,这一次十九将军是凶多吉少了。
谁知道,对方居然又将十九将军送回来了。而且,最为奇怪的是,十九将军回来的时候,有点不对劲。”
苏墨会认识对方的人,苏容贤还是能理解的。毕竟当年苏墨轰轰烈烈嫁给北燕做皇后的时候,苏容贤也是有收到请帖的。
对方恨苏墨,自然也是正常的,不过,既然恨她,又为什么要放她回来呢?
“她回来的时候,哪里不对劲?”苏容贤问。
“十九将军回来的时候,全身是血,而且哭得天昏地暗,失魂落魄,喊都喊不醒。但是我们看来一下,又发现那些血不是她的,她只是疲累而已,并未受什么重伤!”
这就有点意思了,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苏容贤眯着眼睛,想了想,心里倒是想到了一个好办法了。
于是他笑了笑,道:“你们让轩王过来一趟吧,关于明天的战事,我要和他商量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