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柳自然能看出来苏墨不太对劲，他细声细语一直问她发生了什么，却见她只是沉默地趴在自己怀里。
他没有办法，也只能紧紧抱着她，想着等她心里好受些了，再追问。
正这时，突然有人过来叫他，说是贤王叫他去商讨明日战事。
苏柳犹豫地看着苏墨，苏墨自然也听见了，便道：“你去吧，我没事的。”
这边苏柳一走，苏墨便躺在床上。她根本无法入睡，满脑子都是最后周虎挡在自己身前的样子，都是周虎死去的样子。
最主要的是，她总是不停想起周虎那个笑容。
那个发自真心的，发现自己安全无忧而放心的样子。
苏柳去到贤王那里，见贤王已经摊开了地图，正在研究地势。
“子和。”苏柳走了过去，站在他身旁，同他一起看着。
“你看这里，是一个缺口。北燕肯定安排了重兵把守，明天你可以带人先去攻打这里，将北燕的兵力调动过去，然后我再伺机攻打城墙。”
“也可以，此前我们和北燕的人数不相上下，现在你既然又带了重兵而来，相比此战必然告捷。”苏柳点了点头。
“还有一件事，我想问问你的意见。”苏容贤咂巴了一下嘴，似乎有些不太好说出口。
“什么事，你直接说就是了。”苏柳也有些好奇了。
“我想着，让苏墨避开这场战斗。”
苏柳没有丝毫犹豫，立马点头了。
“我本来就是想着，等你一来，就要苏墨先行回去的。只不过，她性情倔强，我不知道怎么劝说她。”
“她不能留在这里，你想，她毕竟曾与南宫贺有过一段私情，也认识北燕不少人。听闻，昨日里，她还和对方的将军曾寒暄片刻。
如若让她参与战事，一是怕她留情，二是怕她心中也接受不了。”
第三个原因，当然是苏容贤会不好办事。
苏柳一定想不到，苏容贤这个龌龊的男人，这次来到战场，不仅仅是带了兵马，更是带了某些龌龊的东西。
苏柳倒是也担心苏墨得很，又见了她今天这个样子，自然更是希望她能尽快回京。
她那重情重义的样子，不仅仅会影响她自己，更会影响到苏柳自己。
“谁说不是呢？如若让她亲自与南宫贺对阵，未免太过残酷了。”苏柳轻轻叹息着。
“既然你不好去说，不如明天我亲自和她谈谈。”苏容贤人畜无害地对着苏柳说话。
苏柳却怀疑地看着他，似乎他会伤害苏墨一样。
苏容贤翻了一个白眼，道：“如今苏墨是我的妹妹了，我怎能不疼惜她呢？又更何况，她是你至亲的朋友，我自然也会看在你的面子上的。”
苏柳听了倒是也信了苏容贤的邪，于是便点了点头。
第二天，一大早，苏柳就照着昨日的计划，领兵去攻打缺口了。他只要将兵力调动过去，苏容贤就会在正午时分，突然领兵攻打城门。
只要北燕反应稍微迟钝一点，那复州就很容易被攻克了。
他是这么想的，但是他一直等到太阳西斜，都没有看到苏容贤发兵。他心中越发疑惑，心想攻城也不在这一两天，倒是苏墨要紧，便索性鸣金收兵，回大本营去看看再说。
而苏容贤，他的确没有去攻城。他昨天就是想把苏柳支开，好对苏墨做法罢了。
他一大早上去见苏墨，却听说苏墨早已经出去了，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他只好安排人去找她，自己在营帐外面等着。
等到午后，才看到有人将苏墨带了回来。
见苏墨那副要死不断气的样子，苏容贤忍不住便冷嘲热讽：“十九这是不想打仗了？要不就回去算了？”
苏墨看都没有看他一眼，掀开帐篷就走了进去。
苏容贤冷笑着，跟在她身后钻了进去。
“你们先出去吧，我有些机密要事要和十九将军商量。你们在外等着，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众人听闻，便立马出去了，在外面守着。
“听闻，你和那北燕的将军都认识？”苏容贤问。
“认识又如何，不认识又如何？”苏墨反问。
“认识就对了，不认识反而倒是奇怪了。”苏容贤话中别有深意。
苏墨眯着眼睛看着他，知道他今天就是故意来找事的了。他对自己的敌意，不管过去多少年，都不会有一点改变。
“贤王这话，是什么意思？”
“听闻昨天你被俘虏了？然后又被放回来了？”
“所以呢？”
“所以，本王有些奇怪，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你。”
“贤王请问！”
“好！第一个问题：北燕为什么不杀你，你既然是我大夏的将军，只要将你阵前斩首，必能扰乱军心，一举击溃。”
“看来，我昨天没死，让贤王很失望了？”苏墨冷笑着。
“你又何必动怒呢？我不过是问你几个问题罢了，答案是什么，你自己心里自然清楚。”
“我心中清楚，但是贤王算是什么人，敢来问我心中的事情？贤王若是觉得奇怪，不如让皇上来问我！”
“呵呵，如今你倒是会拿父皇做法了。罢了，我再问你第二个问题。为什么你要以公主之尊，居然要请命来到战场？来了战场，又无心攻城。本来轩王即将大功告成，你倒是好，一来就先退兵50里。”
“所以，贤王是觉得，我与北燕勾结在一起，是北燕派来的奸细，是吧？”
“呵，是不是奸细，你自己心里清楚。你不要以为父皇没有留心，我也会不留心。当日，南宫贺送来的帖子上，皇后的名字可是叫苏墨，可是你罢！”
苏墨胸口不停地起伏着，似乎极为动怒了。
苏容贤却不急不忙地坐了下来，顺便还倒了一杯茶。
“这个问题，你也无法解释是吗？那好吧，我再问你第三个问题。为何你会被抓住？”
苏墨已经知道自己无须回答了，反正苏容贤在问的时候，就已经想好答案了。于是她索性也坐了下来，看看苏容贤会怎么编。
“贤王倒是说说，为何我不会被抓走？”
“在四年以前，你就能带着手无缚鸡之力碍手碍脚的苏紫衣，一路逃过追杀。
在三年以前，你就能独自潜入北燕皇宫，最后居然做了北燕的皇后。
在两年以前，你行走江湖，一个伪四娘的心狠手辣，让人闻风丧胆。
在一年前，你可以行动自如在柳州为非作歹，杀朝廷命官如同瓮中捉鳖。
甚至，就在几天以前，你还能孤身闯入对方阵营，用羽箭斩杀对方将领。
这样的本事，你现在和我说，你居然在千军万马的保护之下，仍识不破对方的伎俩，轻易被对方抓走？
你让我，怎么相信！”
苏墨当然没有办法解释，因为自己见到周虎和李多柯而心虚荡漾，一时不查，或者说心灰意冷，而掉入了圈套。这些属于她们之间的事情，完全没有理由告知苏容贤。
“那么就算我是故意被抓走的好了，反正也没有办法解释。”
苏容贤抬起头看着苏墨，满意地笑了。
“你千里迢迢从柳州赶到这里，到底是为了苏柳，还是为了别的男人呢？听说父皇不同意你和苏柳在一起？
你故意让对方抓走你，是为了去见南宫贺吧？听说，你还给南宫贺写了信，但是对方没有回？
苏墨，你这么水性杨花，是不是真的以为自己是谁？
你算个什么东西，觉得苏柳傻乎乎地等你这么多年，他南宫贺也这么傻？
人家早就不要你了，你不过就是一个犯贱的女人罢了？
他南宫贺，厌恶你，恨不得你去死！”
苏墨愣在了原地。
她突然失去了力气。
击败她的，不是苏容贤的质疑和冷嘲热讽，而是他最后那句事实。
是的，南宫贺也好，周虎李多柯也罢，其实，都厌恶自己，恨不得自己去死吧。
而就算是这样，周虎最后还是败给了他保护自己的习惯吗？
如果说曾经还有可能解释，有可能和解，而现在，一切都不可能了。
周虎因为自己死了，这已经是不可能再跨越的鸿沟了。就算南宫贺能原谅，就算李多柯能原谅，就算死去的周虎能原谅。
她苏墨，自己也不能原谅自己。
“苏墨，你还有脸呆在这里吗？你赶紧滚吧！”苏容贤冷笑着，站起身走了出去。
待苏柳从前线回来之时，苏墨的确已经离开了。
“十九将军呢？”苏柳拉住一个人问。
“这”
见他脸色奇怪，苏柳心中十分害怕。
“快说！”
“十九将军突然跑了出去，只知道是往那个方向走了，贤王叫我们不用拦他。”
苏柳皱了一下眉，松开了这人，立马朝着那里跑了过去。
“子轩，你要去哪？”苏容贤也早就听说苏柳回来了，连忙出来见他，却见他又上了马，匆忙往外走。
“苏容贤，你别让我恨你！”苏柳回头，冲他吼了一声，然后他扬起了马鞭用力一挥。
“贤王！”众人皆惊。
苏容贤不动声色，只有紧握的双拳暴露了他内心的愤恨。
苏柳，你就这么不知好歹？苏柳，我倒是要看看，你到底能狠心到什么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