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苏容贤巴不得苏墨死掉的时候,苏墨还在地狱和人间的交界处徘徊着。
是的,让苏容贤失望了,苏墨还是没有死。
苏仁智像是从天而降一般,在枪林箭雨中传来了圣旨,要留刺客一个活口。众人不敢违抗圣旨,检查了一下苏墨,确认她不可能站起来砍人之后,便把要死不活的苏墨交了出来。
苏墨受伤虽重,但是架不住皇宫中药材多啊。
靠着苏墨惊人的生命力,和皇宫里名贵的药材。苏墨在昏迷了大半个月之后,终于清醒了。
她醒来的那一刹那,只觉得全身都在叫嚣着喊疼。她在这种疼痛中,恨不得立刻死掉。
“她好像醒了。”这是很熟悉的声音。
但是苏墨来不及分辨这个声音到底是谁,就又昏睡了过去。
媚儿忧虑地看着又昏过去的苏墨,心里很不是滋味。
聂轻寒握住了媚儿的肩膀,见她仍是伤心,便用力将她搂入自己怀中。
“放心,死不了。”
“可是,就算她醒来,恐怕也,也”媚儿没有说完。
刺杀这么多朝廷命官,想必苏墨醒来之后只会更悲惨。苏仁智绝不会是为了救活她,而是为了逼问她。
苏仁智花费这么多时间精力和人力心血,想要得到一个答案,那么为了这个答案,在逼问中,只怕苏墨会更受苦。
“我在想,聂公子”
“你想都不要想,”聂轻寒捂住了她的嘴,偷偷打量了一下四周。
“媚儿,你已经仁至义尽了。接下来的事情,是她自己该承担的。”
聂轻寒的确也想过,现在弄死苏墨,对苏墨可能更是一种解脱。但是现在身在大夏皇宫,旁边俱是皇上的人,他不敢乱来。
只要苏墨死在自己手里,那自己和媚儿绝不可能活着走出这皇宫。
他只能救活她,不管他愿意与否。
那日聂轻寒和媚儿将面具留给苏墨之后,他们都以为苏墨会一直留在镖局。聂轻寒万万没有想到,居然会在大夏见到苏墨。
更没有想到,是在这样的情景下再次相遇。
他被皇宫中的人找到,连夜带入皇宫,然后就看到了苏墨。虽然苏墨还戴着面具,但是这面具是聂轻寒自己造的,自然能立马明白这人是苏墨。
他这才知道,苏墨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来了大夏,居然就是闻名江湖的刺客——伪四娘。
他很想知道,这个苏墨到底是谁。
听得夏冬春说过,苏墨最初是苏柳的手下。但是又听媚儿说,苏墨是北燕的皇后。现在好了,苏墨居然是大夏的刺客。
这百变的身份,让聂轻寒百思不得其解。
他唯一能做的,也只能尽自己的本事,好好调养苏墨。
为了避免苏墨在身体尚未复原的时候就清醒过来,聂轻寒在药里动了手脚。此时,苏墨的身体已经在慢慢复原了,但是在短时间内,聂轻寒会尽量让她不会醒来。
但是,再怎么拖延,总是会拖到极限的。
苏墨已经醒过来一次了,只怕不久之后,就会彻底醒来。然而,那些事情,就是聂轻寒所不能控制的了。
没过几天,太医们也看出苏墨性命无忧了,于是他们遣送走了聂轻寒。若不是因为聂轻寒的确算是当世难得的神医,只怕苏仁智还会想杀了他灭口。
苏墨没过几天就彻底醒了,将她唤醒的是一桶冰冷的盐水。
这个世界对她,似乎总是有些残忍。她痛呼着醒来,睁开眼睛就看见了眼前的男人。
男人穿着一身龙袍,就坐在她身前,带着冰冷的笑容看着她,眼角眉梢全是嘲弄。
“醒了?”
苏墨眯着眼睛,下意识要咬舌。但是身边的人反应比她更快,伸手捏住了她的下颚。
“朕没有让你死,你死不了的。”苏仁智像是看猎物一样地看着她。
“好了,你如果聪明一点,就告诉我,是谁让你这么做的。”
苏墨闭上了眼睛。
她开始后悔了。
她应该在嘴里放一颗毒药的。
只怪她一直过分自信,觉得就算自己不能刺杀成功,至少也能全身而退。
而如今,真是自造孽不可活了。
苏仁智使了一个眼色,立马有人拿来一块布,堵住了苏墨的嘴。
“你若是想通了,就点头。”苏仁智站起身来,走到一边,将位置让出来了。
一个粗狂的大汉从木桶里拿出了一根婴儿手臂粗的鞭子,鞭子上布满了倒刺,已经在这桶盐水里泡了一整天了。
凄厉的划破空气的声音过后,便是沉闷而隐忍的闷哼声。苏墨骤然睁大了眼睛,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身上又迎来了第二条鞭痕。
鞭子上沾满了血迹,苏墨很快就在剧烈的痛苦中,再一次昏迷了过去。
一旁的罗公公似乎有些于心不忍,低声问道:“皇上?”
“叫醒她吧。”苏仁智淡淡地点了一下头。
一桶盐水,从头淋到尾。
苏墨猛然抖动了一下,最后又垂下了头,像死了一般,挂在绳子上。
那个大汉望了苏仁智一眼,见他点头,又挥动了手中的鞭子。
“我劝你识趣一点,说出背后的指使者,还能死个痛快。”
苏墨却没有说话。
她被挂在绳子上的残破的躯体,随着鞭子的挥动而微微摇摆着,身上的冷汗和血液在蔓延着,一滴滴落在地上,染红了一片。
再一次昏过去的时候,苏仁智也佩服她了。
“今天就这样吧,别让她死了。”他有些嫌弃地抖了抖衣服上的血迹,抬起脚往外走。
“对了,等她醒来,告诉她。这样的日子还长着,让她再想想吧。”
罗公公应了一声,同情地看了苏墨一眼,然后毕恭毕敬跟了出去。
苏墨似乎置身地狱,如果真的有地狱的存在的话。
她陷入了昏迷和高烧中,就算没有意识,也依然皱着眉头胡言乱语。然而,谁也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似乎是在喊疼,又似乎是在喊母亲。
太医们用了最好的药,为这个刚从地狱回来又掉入地狱的女人续命。
他们觉得,这个女人,应该很快就会死了。没有人可以经得起这样的折腾。
三天过后,正是元宵佳节。
苏仁智正在厅中与众人猜灯谜之时,便见到有人来找罗公公。他停了片刻,就见罗公公走了过来。
“那个女人醒了,要继续吗?”
“不然呢?就这么算了?”苏仁智嗤之以鼻,对罗公公亘古不变的同情心有些不太欣赏。
“那奴才去吧,那里未免不干净,今日又是个好日子,皇上还是留在这里。”
罗公公说出这样的话,其实也是存着仁心。皇上下手太狠了,他怕那个女人比皇上活活打死。
但是苏仁智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他,几乎都不用动脑子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妇人之仁,何成大事?”
他站起身来,说了两句,便抬脚走了。
众人待他一走,立马就放松了许多,气氛也热闹些了。在所有的热闹中,唯有苏柳那附近是寂静的。
他不敢公然表现出他的失落与担忧,但是他也没有办法强颜欢笑。苏容贤陪在他的身边,不时会提醒一下他,让他注意觥筹。
苏仁智这边,却和罗公公又来到了狱中。
苏墨依然被捆在架子上,她似乎没有力气站稳,整个人看上去是被吊在了绳子上。
“想明白了吗?”
苏墨闭上了眼睛,让自己尽量平稳地呼吸。
这样的日子还会有多久?什么时候才能让自己好好去死呢?全身都痛,再也不想活着了。
苏仁智有些欣赏地笑了笑,朝着罗公公道:“这才是真正的巾帼不让须眉啊,若不是犯下了如此大错,朕还真不忍心杀了她。”
罗公公不敢说话,只配合地笑着。
苏仁智右手动了一下,习惯性地有节奏地点了点扶手。
一旁的狱卒立马会意,扬起了手中的鞭子。
气流的声音带来熟悉的恐惧感,苏墨猛然挺直了身子。她紧紧地咬着牙,怒目瞪着眼前这个狱卒。
狱卒被她突然的应激反应吓了一跳,或者说被她的视线吓了一跳,手一抖,鞭子的轨迹改变了。
鞭子从苏墨的脸上划过。
鲜血喷了出来。
苏墨整个脸都扭曲了。
真的,没有什么不甘心的了,让我就这样死去吧。
苏墨紧咬着嘴中的布,痛得不能呼吸。
狱卒又扬起了手中的鞭子。
“等一下!”苏仁智带着笑意,“似乎戴了面具?”
罗公公定睛一看,在鲜血下面,果然有一层翻起来的皮。
苏仁智冲他点头,于是他走了过去,伸手在苏墨脸上探索着。
这人皮面具不紧紧是制作逼真,更是用特殊的药水贴在脸上的,紧密无缝。罗公公找了大半天,也没能找到下手的地方。
苏仁智在背后笑了一声,“你难道就不能从她伤口那里撕下来?”
罗公公看着那个伤口,打了一个寒噤,伸手擦干血迹,沿着鞭痕卷起的面具,吃力地将整个面具撕了下来。
面具紧贴着脸,脸上又带着伤口,苏墨疼得龇牙咧嘴,眼泪直留。
罗公公也不忍折腾她,索性用力将整张面具都撕了下来。
“啊!”
罗公公低呼一声,手上的面具掉在了地上。他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个女人,心跳宛若雷鸣。
“皇,皇,皇上。”
“怎么了?”苏仁智见罗公公奇怪,便起身走了过去,“这么惊慌。”
然后他看到了眼前的苏墨。
他望着她,不自觉张大了嘴,瞪大了眼睛。他身体开始颤抖,脸上神情隐忍而又痛苦,欢喜又疑惑。
“芙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