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大夏柳州全城戒备。
听闻朝廷大臣谭少保在青楼遇刺，一刀致命。又因为早有轩王府有歹人来袭的前例，龙颜大怒，下旨追查，全城严密搜查凶手。
据目击者——一个没有嫌疑的青楼女子所说，刺客是一个女人，长得丑陋无比，身形苗条，嘴角有一颗青色的大痣。
那正好，是苏墨的人皮面具。
谭慈颜死后，苏墨避了两天风头。她又穿上男人的衣服，摘下了面具，在大街上理所当然地转了几圈。
等风头渐渐平息了一些之后，苏墨才去找贤王府要第二个名单。
苏容贤似乎对苏墨有些赞许，甚至还难得地夸赞了几句。
“对了，子轩说，让你有时间去找他一趟。”
苏墨疑惑地看着他，“你这么好心？”
苏容贤不在乎地笑了笑，道：“子轩很想你，你若是有时间就去看看他吧。”
苏墨不知道的是，在苏容贤眼里，自己其实也是一个死人了。他苏容贤觉得他不必和死人吃醋，更何况，他很乐意在苏墨死之前，缓和一下自己好她的关系。
免得，将来苏墨死后，苏柳迁怒于他。
苏墨猜的没有错，苏容贤最怕的，就是她不死。她不死，他和苏柳如何是好？她不死，苏柳又怎么会死心？
苏墨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点了点头，“知道了，我现在去一趟轩王府。”
到了轩王府的时候，苏柳并不在府中，听人说是去过问盐税的事情了。苏墨等了一阵，才听见苏柳回家。
“这件事情我觉得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如今这些人也太过自大了，再要闹出来，皇上又怎么可能不追查。十九？”
苏墨看着他笑，“什么事情这么动怒？”
苏柳紧张的脸色立马舒展开了，笑着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吃过饭了吗？”
苏墨看着渐渐西垂的天色，要笑不笑地问：“你是问中午的饭呢，还是晚上的饭？”
苏柳也笑了，道：“既然吃过饭了，我们一起喝杯酒吧。”
谁也没有提起那些心知肚明的事情，大家有说有笑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
酒席上只有十八有些紧张，他三番四次看着苏墨欲言又止，直到苏墨自己都看不下去，忍不住追问了两句，才听见他嗫嚅着问道：“外面住着，可饮食好？睡得安稳？”
一群人笑作一团，十八自己也不好意思地笑了。
暗杀还没有结束。
苏墨像是装上了弹簧一样，根本就停不下来。每次刚刚结束任务，她就跑去找苏容贤，总是不能彻底保持平衡。
苏容贤乐得借她的手来杀人放火，源源不断地提供最详细的名单，甚至有时候还会提供道具。甚至，还会关心一下苏墨的安危。
苏墨有时候会有一种错觉，就好像苏容贤对自己没有敌意了，好像他已经接纳自己了。
当然，这种想法，只会一闪而过。苏墨不信这个邪，狗改不了吃屎，苏容贤这辈子都不会对自己有所改观的。
柳州城中严肃而又紧张的氛围持续着，或者说，各种危险的感觉都在猛烈地增长。
毕竟，在这三个月里，已经陆陆续续有了8个大臣死掉了。
有些被毒死，有些被剑刺死，有些死在刀下，有些被箭射穿胸口。他们死在每一个可能的地方，酒楼，青楼，回家路上，朋友府上。
而杀死他们的，就是一个女人。
他们都是从不独行的人，他们随行的人都看到了他们死后的样子，却没有一个人能拯救他们。
杀死他们的那个女人的画像也出来了，在江湖上流传了一阵，很快就有人认出来了。
“是西周的伪四娘，听说是龙安镖局的镖师。”
自然也有人派人去镖局问了，但是镖局早已解散。所有镖局里的人都说只认识这个伪四娘，却没有一个人知道她的来源去向。
线索断了之后，谁也没有办法。所有人都只能怀揣着伪四娘的画像，让自己牢牢记住这张脸，在遇见她的时候立马疯狂逃跑。
在这样一种震慑之下，所有人都战战兢兢，轻易是不敢出门了。
这样，苏墨的工作就很难开展了。
终于有一天，她忍无可忍，决定要去别人府上杀人了。
既然他们喜欢躲在家里，那就让他们死在家里吧。
苏墨这一次的目标，是姜稳。
苏墨不知道的是，这姜稳并不是必死之人。
他曾经是贤王手下的人，后来渐渐有了倒戈的势头。现如今，他表面上依旧附和着苏容贤，但是苏容贤一直疑心他已经倒戈。
当然，不管他有没有倒戈，贤王都没有意见的。
他可死也可不死，他只是一个诱饵。
这一次，苏容贤要的，其实是苏墨的命。
苏墨潜入了姜稳府上，她在外面找了一阵子，始终没有找到姜稳所在。她当然找不到，姜稳早就听说了，这一次会有人来暗杀自己。
这个消息，是贤王悄悄散播出来的。他不能让苏墨太快得手，只要苏墨得手，她就会跑掉的。
苏墨同样不知道的是，自从她接了姜稳的任务之后，她就已经被苏容贤盯住了。
她前脚一踏入姜稳府上，后脚就有朝廷带人来了。
在苏墨还在苦苦搜寻姜稳的时候，姜府被团团围住。
一声号令之下，万箭齐发。
苏墨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整个姜府被围得严严实实，墙头树上，全是手持刀箭之人。
苏墨起先还费力地挥动着手上的剑，直到有箭射中了她的手腕，她才终于失去了反抗的力气。
箭雨飞来，苏墨跌落在地。巨大的冲击与疼痛感，让她泪眼模糊。
就要这样死去了吗？
可是，好不甘心呐！
眼前似乎有走马灯在呼啸而过，来到这个世界以后的事情，又一幕幕在眼前回放。
是三爷看着自己，问自己要不要和他走。
是紫衣拉着自己的手，弯着头笑着看着自己。
是苏柳，他温润如玉地对着自己微笑。
是南宫贺，他伤心地看着自己，问自己是不是一定要走。
最后，是长孙无定，他低着头，靠近自己。
那天在猎场，他突然低下头喊自己。他那时候，到底是要说什么？
苏墨来不及知道了。
羽箭的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那嘈杂的人声也渐渐消失，苏墨意识开始模糊。她突然感觉胸口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她很想睁开眼睛看看是谁踩住了自己。
可是她没有力气再睁开眼睛了。
眼泪从眼角滑落，消失在地面。
就这样死了么？
真的，好不甘心呐！
柳州城中那弥漫了许久的恐怖氛围终于慢慢消退了，那闹得轰轰烈烈的刺客伪四娘已经落网了。
有人说，那个伪四娘是西周派来的间谍，特意前来刺杀大夏的高官。有人说，她是皇宫里逃出来的妃子，因为痛恨皇上，而故意挑起两国的战事。还有人说，她是江湖上的杀手，收了北燕的银子，顶着西周的身份来刺杀大夏官员。
有人说，她被射死在了姜府。有人说，她没有死，但是被关进了狱中。还有人说，她已经被凌迟处死了。
但是，她到底是谁，到底是怎么死的。并不是很重要。
新年来了，谁在乎呢？
城中不再有莫名其妙死去的大臣，所有人都开开心心。大家挂起了红灯笼，放起了烟花，庆祝新的一年的到来。
莫说只是普通民众，就连息息相关的苏容贤和苏柳都不知道消息。
在苏容贤的计划中，苏墨应该是死了的。
他悄无声息地跟了苏墨，用最快地速度使人通知姜稳回头收网，然后又为了躲避嫌弃而迅速离开了姜府。
在他的计划里，他能一手策划这件好事，然后将自己的嫌弃撇得干干净净。不会有人知道是他故意设圈套去害苏墨，至少苏柳永远不会知道。
但是，在他在贤王府等着心急如焚的时候，他没有听到好消息。
第二天，他迫不及待地去问姜稳，姜稳却欲言又止什么也不敢说。苏容贤是个聪明人，见他犹豫，便知道这背后的力量是谁了。
苏柳自然也是听到了消息的，他在一晚之后便沧桑了十岁，魂不守舍地来找苏容贤。
苏容贤早就猜想到了他的反应，于是他也一副憔悴伤心的样子，对着苏柳沉默。
“你说，十九她？”苏柳没有敢问。
苏容贤在自己大腿上狠狠掐了一把，差点把肉掐了下来，终于成功地红了眼眶。
“子轩，你放心，我一定会去找到她的。十九，是为了你，也是为了我，我”
苏柳差点崩溃，他闭着眼睛，低垂着头，似乎下一秒就要放声大哭了。
苏容贤轻轻挪了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将手留在了他的肩头。
一盏茶的功夫过后，他轻轻地用力，让苏柳将头靠在了他的肩上。
在苏柳看不见的地方，本来痛不欲生的贤王，在一刹那露出了满足而又幸福的笑容。
至于苏墨？谁在乎呢？
反正是皇上勒令带走的，反正听说是必死无疑了，那她最好就死了吧。
最好，永远也不要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