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答应你,子轩,我一定会活着回来。”
苏墨说这句话的时候,是认真的。
但是命运的手翻云覆雨的决心,也是认真的。
那么多次,她离开苏柳,都是抱着再也不要回来的决心,但是后来都回来了。
这一次,是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只是出个远门,将来一定会回来。但是这一次,却也是再也没有回来了。
“如若不能得手,性命要紧,知道吗?不要逞强!”
苏柳细细碎碎地叮嘱了一路,他没说一句,苏墨便点头答应。
直到苏墨实在听厌了,才终于不得不打断他。
“子轩,我知道该怎么做的。”
苏柳苦笑了一声,似乎也有些嫌弃自己这么婆婆妈妈。
“好了,我走了。”苏墨走到了门口。
“记得回来,十九。记得,我在等你。”苏柳站在门内。
苏墨回头嫣然一笑,点了点头,转过身,飘然离去。
十天以后,醉欢楼。
苏墨这些日子一直跟着谭慈颜,一路跟到了醉欢楼来了。
还是原来那些地方,这个醉欢楼,苏墨也曾来过的。那时候她扮作了一个男子,同苏柳一起进来饮酒作乐。
就是在这里,苏柳带了一个叫做柳应尘的女人回去,后来闹得不可收拾,让苏墨第一次动了离开苏柳的心思。
再回到这个地方的时候,苏墨不再感伤万千,她甚至觉得有些幽默。
当时那些小事,自己何必较真呢。苏柳是有洁癖的人,怎么会真的和一个青楼女子纠缠,自己当时怎么就那么信不过苏柳呢。
时过境迁,或者说是多年江湖阅历,让苏墨的眼界和心境都已经打开。她终于不再为了当年的事情耿耿于怀,能端端正正地去省事那些事了。
当年让她痛不欲生的事情,如今也只是嘴角的一抹笑意了。
这一次谭慈颜依旧是带着许多人,热热闹闹而来。但是苏墨知道,今天有一点不一样。
醉欢楼今天又有一个拍卖,依然是一个冰清玉洁的新人。凭着谭慈颜那股好色成性的性子,顾及他今晚会在这醉欢楼停留许久。
依旧是此前那个雅间,苏墨悠然地躺在雅间的屋顶上。一边赏月,一边侧耳听着屋子里的动静。
她听见谭慈颜在得意洋洋地说着苏柳最近的狼狈,知道这事果然与他有关。也听见谭慈颜吹嘘着自己的了不起,把苏容贤压制得服服帖帖的。
苏墨在心里冷笑着,心想就苏容贤那种人,不是被你压制了,而是压根懒得搭理你。等他搭理你了,你就是个死人了。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不用多久,这个谭慈颜应该就是一个死人了。
等到月色正好的时候,拍卖又准时开始了。听着里面的丝竹管弦,苏墨心里痒痒的,恨不得跳下去好好那莺歌燕舞的场景。
凭什么他们在里面好吃好喝,还听着小曲,自己却要在这个屋顶躺在烙得生疼的瓦片上,喂着蚊子?
正心里腹诽,就听见下面传来谭慈颜的声音。
“今天这个小妞,有人要么?”
“暂时还没有,少保要为您留着吗?”这个谄媚苍老的声音应该是某个老鸨。
“看买个什么价钱吧,如果价钱高我就不要了。要是卖不出价,那就给我留着吧。”
“好呢,要我说啊,就我们醉欢楼,最好的还是柳姑娘,只可惜啊。”老鸨说的应该还是柳应尘。
苏墨在瓦片上冷笑着。
“哼,长得好没有脑子有什么用?明明都有了苏容贤的孩子,却还是被他杀了。平日里只仗着自己长得好,一点本事都没有,还真以为自己把苏容贤迷得七荤八素了呢。”
谭慈颜似乎对之嗤之以鼻。
可怜一个柳应尘,当年为了恒王一派而死,却在死后被如此诟病。
这天下到底是有多少冷血无情之人,丝毫不懂得人心体谅,只一味利用,过河拆桥。
那老鸨可能是被吓到了,也可能是不敢苟同,也没有再说话了。
又等了片刻,果然听见叫卖声。
苏墨凝神听着,她虽然没有机会见一见那个姑娘的天姿国色,不过还是可以根据价格来估摸这姑娘的容貌的。
里面喊了一阵子,最后定格在了白银一千两上了。
看来,这个姑娘真的是远远不如柳应尘了。当年就算没有谭慈颜出老千搞潜规则,柳应尘也喊出了白银三千五百两的高价。
苏墨想着,这一千两银子,只怕谭慈颜还不在乎。果然,不过是一炷香的功夫,尚未拍板,就听见屋子里传来声音,喊价一千五百两。
理所当然的,没有人再往上面喊了。谭慈颜又是一分钱不花,把这姑娘的第一次给买下来了。
又听得里面姑娘进来了,又是倒酒唱曲儿作乐,里面隐晦萎靡的笑声阵阵,不时传来姑娘们的娇羞。
苏墨在上面如坐针毡,只觉得下面的畜生未免太过露骨,就像在拍小视频一样。
她不愿意听,却也不能离去,只能任由那些声音闯进耳朵里来。
一直到了子时,里面的人才渐渐消停了。不时听见有人告辞,然后又成群结队走了。
苏墨侧耳听着,确认谭慈颜还没有离去。她谨慎起来了,知道自己这一晚的等候终于到了紧要关头。她全身戒备起来,双手各握着一柄匕首,就等着楼下传来别样的声音。
在她的计划里面,谭慈颜若想行事,必然会暂时挥退侍从,只要他没有怪癖的话。等下人一走,谭慈颜渐渐入戏,她就可以从屋顶跳进去,一刀结果了他的狗命,然后再顺着自己既定的路线,迅速地趁乱逃离这里。
为了这一击,苏墨无数次踩点过。她不是莽撞的人,眼睁睁放走过谭慈颜无数次,就是为了等待这一次的机会。
然而,事情似乎出现了意外。
苏墨一直侧耳听着,里面的动静果然渐渐安静了下来。但是她始终没有听见谭慈颜叫下人出去,她甚至没有听见姑娘的声音了。
她心中有些慌乱,打量着四周,怕谭慈颜已经发现了自己,正打算围剿自己。
但是省查了一番之后,四周并无异样。
她觉得不对劲,终于忍不住揭开了一片瓦,看了下去。
然而,谭慈颜不见了!
屋内只有几个侍从,站在四周,似乎还在等着谁一样。
苏墨愣住了,她十分确定刚刚谭慈颜没有和其他人一起离开,她也十分确定,这些留下来的人,就是谭慈颜的家兵。
那么谭慈颜,他去哪了?
苏墨想了一阵,终于明白了。
这个屋子里有暗室,就算没有暗室,也一定有独特的通道。
可是,那个通道在哪?
她紧张得手心有些流汗了,毕竟如果错过这一次机会,她不知道自己还要等多久。更何况,下一次如果还像这样,让谭慈颜不翼而飞,那又如何是好了?
她轻轻地深呼吸着,让自己冷静下来。
如今断不能进屋去查看,必然会打草惊蛇。只能动脑子去思考,谭慈颜可能会去哪里。
他没有带青楼女子回去的习惯,所以他必然会在这里逗留,在完事之前,他都不会走。
他既然没有带走随身的侍卫,就说明他还留在这醉欢楼中。
这醉欢楼一楼就是大厅,二楼有着许多雅间,但是雅间都是一致的。谭慈颜既然要找一个隐晦的地方,自然也不会找其他雅间。
那么,他一定是在醉欢楼后面的院子里。
醉欢楼和其他的青楼一样,除了供客人玩乐的地方之外,还会有一个院子,让姑娘和龟公还有下人休息。
那些院子一般不怎么打眼,大部分都是在院子的后门那里。
苏墨渐渐理清了思绪,于是她悄悄盖好了瓦片,迅速地离开了。
她在瓦上跳跃着,迅速地绕到了后门处,那里果然有一片矮小的屋子。
她隐匿在黑暗中,留心观察着。不过片刻功夫,她便发现了一处异样的地方。
有一个小屋子,外面站了一些显然会武功的人。那群人戒备森严,在门前走动着,神色紧张地打量着来往的人。
这些人,一定是专门的护卫。
那谭慈颜果然是不够聪明,居然没有想到这一点。
苏墨轻松地笑了,悄悄地潜入了那屋子后面。后面有窗,虽然紧闭着,却能隐约听见里面的声音。
苏墨贴在墙上听了一会儿,很快就听见了谭慈颜那猥琐的笑声。
一切,真是完美极了。
苏墨这一刻没有听出猥琐含义来,她勾起嘴角的笑,晃了晃手中的匕首。
床不是很远,匕首也足够锋利,眼前的窗户也不怎么严实。
谭慈颜行这事之前必然将门上了锁,自己迅速地踢开窗户,飞奔至床前,一刀毙命,再迅速跳窗逃走。
她很有自信,这时间远比听到动静反应过来的侍卫进门的时间要短。
时机成熟了,里面谭慈颜的声音变得微妙,已经到了紧要关头。
说时迟那时快,苏墨一脚踢开了窗户,如风一般迅速到了床边。
谭慈颜尚未从快感与惊讶中平衡下来,他瞪大了眼睛,看着如同天降一样的苏墨,没来及开口说话,就被匕首划开了颈部动脉。
他的鲜血喷涌而出,喷到了姑娘的嘴里。
她放声尖叫着,苏墨伴着这个背景音乐,迅速消失在窗外。
一次完美的暗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