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长孙无定与长公主相差十七年,长公主和亲之时,他尚未出生,又哪有什么情谊可言。不过是些花言巧语罢了,如今且不说长孙无定如何巧舌如簧。
另一边,就在长公主回周国的那段时间,恒王安排的人也混入了治水大队。
这群人有些人是从柳州来的,有些人是柳州来人在湖州找的。他们也不是直属恒王管辖,只不过是恒王一些心腹找来的。就算是闹了出来,也查不到贤王头上。
他们早早就跟到了苏柳这边,可惜一直不得入门。恰巧那几日常办事的人中有些因病而告辞,是故让他们钻了空子。
自从黑鹰队的人全部回了柳州之后,柳墨二人更加忙碌,事事上心。这一日,苏柳正同苏墨在监看一项工程。
苏墨穿着红色锦裙,外罩一件红色貂裘。一身血红,英姿飒爽。苏柳偷偷看了她两眼,只见她神色冷峻,又妖娆多姿,饶是扮作男装,也风韵难藏。
他向来不近女色,这些时日来日日与苏墨同行,心里也早已动情。此时见了她这番装扮,半晌也不言语,只愣愣地看着。
苏墨倒是无心留意他,只在工人中走来走去,查看情况。很快,她便觉得有些奇怪。
“你们几个人是新来的?”
“是的,小人和几位兄弟,都是前两天才过来的。”回话的正是恒王安排的人。
苏墨皱着眉头又盯了他们半晌,只觉得奇怪,却又说不出原因。
苏柳跟了过来,看了几眼,也不觉得如何。但见苏墨这神色,也上心叫了人过来问。得知这几个人是等了好几天,才等到这个差事,也不再多言。
偏偏苏墨听见了,便问:“等了好几天?”
“是的,我见他们虔诚,隔三差五来问,又加之这两天老周那帮人也走了,所以让他们来了。”
老周借病走掉的事情,苏墨是知道的。这治水工程向来是难以找到人的,毕竟一不小心就有生命危险。
苏墨又细心地看了他们几眼,只觉得他们并非那种缺钱之人。因又诓话道:“几位兄弟倒是心诚,一心为国家出力了。”
“小人们感念皇恩浩荡,又无以为报,听闻这边治水,是故赶来相助,也算是为国家尽自己的心意了。”
苏墨听了他讲话,内心更加多疑。
按理来说,如果是寻常百姓的人家,大都不会如此讲话,直言直语不会什么礼仪。这人讲话倒是不像乡野农家,倒像是从书香世家走出来的。
再有,来这地方办事的,大都是家里贫穷,为谋钱财而来。又哪有那么多爱国之人,明明不缺钱,还冒着生命危险来办事呢?
苏墨听得几句,便瞅着苏柳笑。
苏柳听了,心里也明白了,于是叫人去拿他们的册子来。一边问是哪里人士,又问家庭出身。
那行人万万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出,只道进了这里面,自然有施展的机会。听见苏柳问,便想发怒。隐忍片刻,还是编谎掩饰。
他们这小心思溢于言表,苏柳更加怀疑,便唤人过来。
“这几位兄台恐怕不适合劳作,你们快快给予工钱,让他们各自去吧。”
苏柳这么一说,那些人面面相窥。苏墨细心看着,只见之前那答话之人,眼色一变,手上比出一个手势。
苏墨心知不妙,连忙从袖中抽出长剑。正此时,只见一穿黑衣汉子,纵身而起,跃到苏柳身前。苏墨探剑相刺,虽然刺中,却也为时已晚。
那人手中不知拿了什么暗器,机关早已打开,无数细针飞出,直射苏柳而去。苏柳此前正与管事之人说话,听闻声音,却也躲避不及。
阳光照耀下,这些细针墨绿一片。
苏墨心寒,要回剑挡避暗器已然不及,只得弃剑转身,下意识挡在了苏柳身前。
随着那人中剑倒地,苏墨也身中数针,倒在了苏柳怀里。
苏柳大惊,一边抱住苏墨倒退数尺,一边拔剑挥舞挡住那些人。
两边侍从见此大变突然,不等苏柳吩咐便纷纷拔剑围住了那群人。那群人显然都是练家子,普通的侍卫哪里又能降服。
苏柳欲上前相助,却又见苏墨双眼紧闭,呼吸微不可闻。不知苏墨情况如何,他也无心与贼子纠缠。
吩咐人务必将之拿下,苏柳抱着苏墨匆匆上马,疾驰回府。
一回知县府,苏柳叠声叫人唤医师立马赶来,自己将苏墨抱回了自己寝居。苏墨气息微弱,脸上神色似乎吃痛得紧。
苏柳脸色铁青,将苏墨趴放在床上。此时也管不了许多男女界限,伸手将苏墨身穿之衣撕做两块。
只见白皙的背上数十点青色,更有几点在胸背附近。苏柳知这青点是毒针的毒性,只怕滞留体内,会让毒性加剧。他翻箱倒柜找出了磁石,将毒针吸出,摆放在一旁。
毒针大部分都已经吸了出来,只有胸背附近的两点,并未取出。若探磁石过去,不但不能取出毒针,反而引得苏墨痛哼。
“苏墨,苏墨?十九,十九?”他心急如火烧,一时无措,只得趴在苏墨耳边轻声呼唤。
苏墨早已失去意识,哪里听得到他说话,只紧闭着双眼,偶尔痛哼一声。
片刻,医师便赶了过来,来不及行礼,就被苏柳拖到了床边。
“其他毒针已经取了出来,你看看她这里的针,用磁石吸不出来,却是为何?”
那医师被苏柳吓得一哆嗦,连忙也拿起磁石试了一下。毒针果然吸不出来,只苏墨又痛得哼了两声。
苏柳大怒,伸手一挥,差点把这医师打得翻了一个筋斗。
“说了没用,你还试什么,存心折磨她不成!”
倒霉催的医师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跪在苏柳脚边说:“大人,这毒针恐怕是刺到骨头上了。”
“那怎么办?”苏柳怒喝。
“只能切开伤口,用细镊子夹住针拔出来。如若刺得太深,恐怕还需刮骨。”医师头也不敢抬起来,几乎没把自己整个人趴在地上了。
苏柳闻言一惊,这要将伤口切开该有多疼。再者,如要刮骨,又该如何是好。苏墨毕竟是一个年幼的女孩子,又不像自己,哪里耽得起这样折腾。
“大人,如要动手最好是尽快。不然这毒性蔓延到肺腑,只怕是药石无医。”
又听得医师此言,苏柳看向那些拔出来的毒针。只见毒针雪白,毒性全无。苏柳这时更是吓得心魂聚散。莫非是毒性全部蔓延到了苏墨身上,所以这些针才毫无毒性了?
如若是这样,那苏墨,岂不是?
苏柳只脸色都白了,一身冷汗,只觉得手脚冰冷。
医师又催,苏柳才勉强冷静了下来。他找了两块干净的帕子,在苏墨头前的地上坐了。
“既然如此,你尽快弄。”他痛下决心,又不忍地嘱咐到:“轻一点。”
医师立马点了灯,将匕首与镊子烧了几分钟。苏柳颤抖着扶起了苏墨的头,将手帕塞进了她的嘴里。
医师见苏柳这般小心翼翼,心内也暗自吃惊。传闻这苏柳最是冷血冷面,又道是杀人不眨眼。岂知对自己的部下,却又如此在意得紧。
一时准备妥当,医师持刀,凝视了一下伤口,准确地划了进去。
苏墨本已昏迷,剧痛之下,又惊醒。嘴里堵上了纱布,痛得发不出声音,眼睛一翻,又昏了过去。
苏柳看见了她背上的鲜血,也望见了她醒来又昏却。他心里焦急,却束手无策,只紧紧握住了苏墨的手,在她耳边低声唤着。
又划了几刀,才望见了针头。医师用绢子将血擦拭了一下,然后用镊子夹住了细针,试了几次,仍是没有将针拔出,倒是把个苏墨疼醒了好几次。
苏柳忍不下去了,怒火冲天将医师赶开了,自己用指尖捏住了镊子。
“大人,千万注意不要把针弄断了。”见苏柳要动手,医师吓得连忙提醒了一句。
苏柳闭了闭眼睛,沉住气,将力运到指尖,用力一拔。
他自来练武,力道不是医师可比。这一举,竟然将针拔了出来。
“剩下的,我来取。你看看这是什么毒,赶紧去抓药回来。”
那医师连忙接过了针,用绢子擦了血,只见针已经雪白,毒性几无。他欲要告诉苏柳,却又不忍心,只得匆匆走了出去。
苏柳稳下心,沉住气,又接连将剩下的针拔了出来。
苏墨失血过多,脸色惨白。又多次痛醒,满身汗水。此时早已虚脱竭力,趴在床上,连哼也不哼一声了。
苏柳将苏墨背上的血擦拭了,上了金疮药,用干净的纱布将伤口缠了几圈。
见苏墨脸色如雪,又脉搏虚弱,气息近无。又看见早先取出来的毒针,早已雪白一片,只怕毒性都已经流入苏墨体内了。又后来取出的针都在胸肺附近,只怕毒性早已蔓延至五脏六腑。
苏柳起先为她取针的勇稳散去,此时只觉得从心至身,一片冰寒。他再三看着苏墨,心内只道:苏墨是必死无疑了。
这样一来,他也不知如何是好,颓然地跪坐在苏墨身边,将头埋在苏墨发中。
“傻丫头,为什么要为我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