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就这样过着。
苏柳再也没有出现在苏墨的视线中,他每天上朝散朝,每天同恒王那一派人饮酒作乐,隔三差五和苏容贤上演一场苦情的决裂戏码。
人前,他总是温文尔雅,脸上挂着和气的微笑。人后,他总是面无表情,一个人静静地发呆便能度过一个夜晚。
而苏墨,她也没有再去找苏柳。她突然想起21世纪时,听人说过的一句话。大致意思是:分分合合,最后一定会分的。
她同苏柳仿佛就是这样,一开始苏柳抓她,她跑了。后来她投靠贤王府,苏柳却去了金陵。再后来,又因为柳应尘那件事,她离开了苏柳。后来又回来,刚刚私定终身,苏柳就被指婚。
经历了万千险阻,最后还是不能修成正果。
没有再和苏柳纠缠之后,她果然有了大把大把的空闲时间,每天便去和南宫贺聊天喝酒。也许喝着酒,聊着天,不说伤心的事情,就真的不伤心了。
好景不长,十天不到,南宫贺便要回北燕了。
他毕竟是北燕朝臣,至少苏墨以为他是朝臣,是故不能送行。只在出发的前一天,匆忙聚了一下。
南宫贺还要回皇宫接受苏仁智的送行宴,是故天还未黑,就匆匆走了。走之前,他再三邀请苏墨去北燕,苏墨也应允了。
南宫贺走的那天下午,苏柳也回来了。
这是这么久以来,苏柳第一次来找她。苏柳见她的第一句话就是:“十九,我和苏小姐的婚期定了。”
虽然他借口说没有抓到凶手,不便成婚。但是苏仁智一看他不想结婚,立马就找了一个所谓的凶手,然后宣布了婚礼。
他失魂落魄地领旨谢恩,又失魂落魄地回来找苏墨。
而苏墨,她仿佛是断头台上的人,终于看到刽子手扬起了大刀。不觉得害怕,反而觉得解脱了。
“哦?是吗?什么日子?”
“下个月的十号,快了,也就半个月的时间了。”
毕竟苏柳是王爷,不管是不是苏仁智的儿子,都是皇室的人。皇室结婚这么大阵仗,半个月准备时间反而显得匆促了一点。
苏墨无所谓地点了点头,想虚伪地说句恭喜,却还是忍住了没有说。
苏柳一直看着她,嘴唇蠕动,最终却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口,黯然走了出去。
接下来的半个月里,轩王府热闹得一塌糊涂。
府里要办大喜事了,各处伙计都忙了起来。丫鬟们侍卫们一个个脚不沾地,不是搬东西,就是收拾院子。刚刚将树枝剪了,就要去湖边扫落叶。
又皇上在朝堂上当众赐婚,还表示会亲自来主持婚礼。并让皇后认苏嫣然为义女,封苏嫣然为“贤淑公主”,让各家更加想要讨好苏柳。
是故,从苏柳说了婚期的第二天起,每天都有人过来道喜。婚礼还未开始,各种贺礼,总抬了几十马车来了。
轩王府里四处挂满了灯笼,每个人都穿得喜气洋洋,脸上的笑容就是摔进了湖里也冲不下来。人声鼎沸,仿佛四下里到处都有人在笑。
然而,这热闹的深处,仍有一僻静之处。
苏柳吩咐过管家,听雨楼一带无需点缀。是故,在外面闹翻天的时候,苏墨觉得自己住在了冷宫中。
她就冷眼看着这热闹,知道一切都成了定局了。
婚礼当晚,轩王府更是热闹了,一直沉寂的苏墨也装扮了,去前面看着。
外面是震耳欲聋的鼓乐之声,夹杂着戏子的吹打。外面院子里摆满了酒宴,零零落落坐满了人。正厅外面站满了带刀侍卫,一个个紧张地盯着来往的人。
苏墨知道等下会在正厅拜堂,她轻轻走过去。还未到台阶上,就被拦住了。
“闲杂人等,一律不准进去!”侍卫的语气又客气又坚定。
苏墨抬头望了进去,只见苏柳坐在苏仁智下首,满眼无奈地看着自己。只是想看看他们的婚礼而已,可是,自己连这个权利都没有。
他是王公贵族,自己不过是寒门孤女。
苏墨轻轻转过身来,在外面最好的位置坐了。满桌的人不认识他,但是见他气势冷漠,也不过问。
事实上,今天的座位,都是排好了的。但是护卫知道苏墨的分量,见她要坐,也不敢拦。
一时,吉时将至。嘈杂的声音都退去,正厅内的苏仁智问了时辰,便让人去接新人。
新人既然认了皇后为义母,自然就算是皇室的人了。所以,这新人今日是从皇宫中过来的。
数百名精兵开道,轩王府派了黑鹰队十七人前去护卫。外有轩王府的几个年轻俊秀的家奴,抬了喜轿,去了皇宫。
因为苏嫣然已经拜了皇后为母,故她早早就住到了皇宫之中,就等着轩王府的人来接了。
家奴在宫门口,将新人接到府外。到了门外时,家奴散去,自有宫中的秀女接过了轿子。
一时,大门打开,三十二名貌美女官提着十六对宫灯从外走了进来,整齐有序地一路走到了正厅门口,两边排开。
后跟着一队宫中的乐师,或拿竖笛,或持长萧,一边吹奏,一边走了进来。站在了女官后面,也是两边排开,直到大门口。
再往后,八个秀女抬着一顶鲜红大轿走了进来。轿子停在了门口,秀女们依次走开。她们只需要抬轿子进来就行,后面的,就是苏柳的事情了。
乐声不断,喜气洋洋。
苏仁智拉着苏柳的手说了两句,朝他点了点头,拍了拍肩膀。
苏柳从大厅中走了出来,他穿着一身喜庆的喜服,化了耀眼的妆容,手中捧着一束短短的红绸。
他慢慢地走到了轿子旁边,这不到一百米的距离,似乎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他仿佛能感受到苏墨投射在他身上的目光,沉重而又悲哀。
自有宫中的人,请了新人出轿。新人蒙着红盖头,看不出面容来。只看身量,凹凸有致,苗条多姿,也能想象出盖头下的惊人之美了。
苏柳将红绸的一端放在新人手中,自己拿起了另一端。两个年轻的陪嫁丫鬟一左一右扶着新人,跟着苏柳的牵引,一步一步走进了正厅。
一时,吉时已到。苏墨在外面静静地看着。
“一拜天地!”
苏柳与苏嫣然并肩而立,两人隔着半米的距离,鲜红的绸缎将两人连接在一起。有喜娘搀扶着苏嫣然跪在了蒲团上,两人朝着前方神位拜了三下。
“二拜高堂!”
苏柳站起身来,同苏嫣然走到了皇上皇后面前,又盈盈跪拜在地。跪拜完皇上之后,又走到了苏家夫妇面前,照旧拜了。
“夫妻对拜!”
喜娘扶着苏嫣然起身,让她在苏柳对面站好了。互相拜了之后,有人过来将中间的红绸拿走了。
苏柳走上前,直接拉住了苏嫣然的手。他们已经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了,可以有直接的身体接触了。
“起盖、奉茶!”
一人捧着托盘而来,苏柳从托盘上拿了一柄玉制挑竿,将盖头掀开,并挑竿一起放回托盘上。
他牵着新娘子的手,挨个给皇上皇后、苏家两位双亲、贤王并恒王奉茶。
“礼毕,送入洞房!”
一声过后,整个轩王府甚至府外都点燃了烟花爆竹。炮竹声炸开了天,噼里啪啦,响了不知多久。而厅内,喜娘伴一众女官,簇拥着新人进了里厅。
这一切,在外的苏墨从头看到了尾。苏柳今天的表现简直无可挑剔,可圈可点,从装扮到行止,无一不透露出一种惊为天人的美感。
她始终没有看到苏柳和苏嫣然的正面,只能看到背影。她无从猜测他们是什么样的表情和心情,但是从背后看去,两人皆是一身红妆,男子高大伟岸,女子小鸟依人。站在一起的时候,怎么看都觉得好看。
苏墨突然会想,如果现在穿着喜服的人是自己,站在苏柳身边的时候,不知道会不会也这么好看。
又过得片刻,新人换了衣服走了出来,酒席才开始。苏柳搂着苏嫣然的腰,先在正厅里敬酒。从苏仁智到苏荣恒,再到苏容贤。
尔后,才到外面院子里来,挨桌敬酒道谢。
苏墨坐的位置是最好的位置了,苏柳出来,先来的就是这一桌。
他深深地望了苏墨一眼,什么也没有说。再移开视线的时候,他脸上挂着往常的笑容,仿佛苏墨已经消失了。如同所有新婚之人一般,举起了酒杯。
有人在耳边说着恭喜的话,他照旧带着温和的笑语回应了两句。然后举杯,同新人一起敬了一杯酒。
而苏墨,她自然也喝了一杯。只是她自始至终,一直没有看苏柳,只是静静地望着苏嫣然。苏嫣然果然是个美人,娶了这样一个美人儿,也该心满意足了吧。
这喜酒,一直喝到了月上柳枝头才散。苏仁智一直等到宴席散后才走,走之前,他再一次当着满庭官员的面,表达了对苏柳的重视与喜爱。
“这几日,你就不用来上朝了。如有什么事,朕会让人来知会你。”
苏柳恭敬地道了谢,送走了满朝的人。
苏容贤是最后一个走的,走之前,他若有所思地看着苏墨。笑了笑,终是什么话也没有说。
苏柳一转身就要去找苏墨,却已经看不到苏墨的影子了。
只有苏嫣然,站在灯火阑珊处,无言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