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朝堂上。
“各位爱卿,今日可还有别的事情要议?”苏仁智坐在龙椅上,懒洋洋地问了一句。
按照惯例,每次当他说完这句话,就是代表着要散朝了。反正不管多大的事情,文武百官一上报,他就立马推给摄政王并几位尚书。报了也没有意义,不如赶紧散朝。
按照惯例,罗公公默默地将手中的折子合上了,准备去搀扶苏仁智了。
然而,苏柳打破了这个惯例。
“皇上,鄙臣有一事相求!”苏柳恭敬地上前一步,一拜至地。
“哦,轩王有何事相求?”苏仁智稍微上了一点心,把刚刚抬起来的屁股又坐回到了龙椅上。
“回皇上,鄙臣想要搬出贤王府。”
苏柳这话一说出来,朝堂上就有些意思了。
苏荣恒和谭慈颜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都低着头摸着自己的胡子,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苏容贤配合着苏柳,瞪着眼睛看着他的背影,眼神凶狠而阴冷。
恒王党中的人,一脸看笑,望着苏柳和苏容贤面带微笑。贤王党中的人,一脸震惊,望着苏柳和苏容贤面带忧虑。
而苏仁智,他一会儿看看苏柳,一会儿看看苏容贤,一会儿又看看苏荣恒。眼睛里没有丝毫情绪,似乎什么也没有听见一样。
“哦?为什么?”苏仁智又懒懒地问贤王:“贤儿,可是你得罪了轩王?”
“回父皇,轩王乃朝中大臣,国之栋梁,儿臣岂敢得罪!只是贤王府庙小,轩王大人才高志大,怕是嫌弃了也不一定。”他朝着苏柳的方向冷嘲热讽。
“禀皇上,鄙臣绝无此意。欲要搬出贤王府,不过是因为与贤王有些龃龉罢了。又况且,这些日子以来,鄙臣接连病重,恐怕是不敢在这贤王府待下去了。”
“苏柳,你什么意思!”苏容贤勃然大怒,问道:“不敢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本王还会杀了你不成。”
“王爷声音不妨小一点,惊扰了圣驾就不好了。”苏柳头也不回地说了一句,又朝着苏仁智一拜,低声说道:“还请皇上首肯。”
苏仁智乐了,转过头望着罗公公笑,片刻才问苏柳:“轩王,当日你乃贤王部属,贤王力荐你贤良之才,才有了你今日的地位。却又为何,你二人竟如此水火不容?”
温和地说了一句,又低沉了声音,威慑地问道:“莫非朕与贤儿都受了你的骗,竟没有发现你是这样狼子野心的人!”
苏容贤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个问题,见到苏仁智眼中的阴狠,不自觉又握紧了拳头。只是这里太多人了,他不能暴露任何情绪,否则苏柳会死得更快。
他不动声色地屏了一口气,镇定地看着苏柳。
只见苏柳不慌不忙,将头上的冠带一律取了下来,捧在了手上。
“鄙臣乃一介草民出生,何曾想过问官朝堂?既上受天恩,下沐皇德,自当结草衔环鞠躬尽瘁!奈何鄙臣空有一身才华,又颇具满腔忠诚,一心只望能略报皇恩,却偏偏成了眼中钉肉中刺。”
说道这里,苏柳语气愤愤然。他将冠带放在了旁边,拜倒在地面,头紧紧地贴在了地上。
“皇上,鄙臣若有一丝狼子野心,必将天诛地灭。如若皇上仍是信不过,还求皇上收回鄙臣的官职,任鄙臣回归田野,只与农耕作伴。”
苏容贤渐渐放下了心来,见苏仁智脸色仍然不好,便上前一步说道:“既然轩王想回归田野了,那父皇不妨准了他罢。”
“贤弟未免太心急了,莫非真是将轩王当成那眼中钉了不成?父皇尚未决策,你就已经按捺不住了?”苏荣恒轻轻冷笑一声。
“哦,恒王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苏容贤怒目而视。
“父皇,既然贤弟容不下轩王,不如让轩王搬进我恒王府如何?我向来爱慕轩王才华见识过人,必不会刻意为难,只日夜向轩王学习,共同为我大夏尽一份绵薄之力!”苏荣恒也不搭理苏容贤,上前一步,拱手相求。
他自然是不愿意让苏柳住过来的,可是现在已经被逼到这一步了,他只能妥协。
他起先就与谭慈颜商量过两个对策,一个是让柳应尘挑拨两人感情,一个就是让柳应尘将苏容贤带到醉欢楼,听他们说皇上欲传位苏柳的事情。两个对策倒是都成功了,只可惜这两人只是打架,偏偏又不打死。
如果这时候,苏柳的王位被取消了,苏容贤自然不会再有猜忌之心。只怕又和苏柳和好如初,一心来对付自己。
不如先让苏柳住到自己那里去,让苏容贤更加怀疑苏柳。只要把苏容贤逼急了,他必然会杀了苏柳的!
“轩王毕竟曾是我的部下,既然轩王府还没有造好,那还是住我这里为好。”苏容贤以退为进,也拱手望着皇上。
苏仁智看着他们三个人,非常满意,这一切都按照他的想象开展着。苏容贤和苏柳决裂了,苏柳要去投靠恒王了,那么下一步,是不是就是苏柳死在恒王府?
是的,苏柳和苏容贤只猜对了一半。苏仁智的确无心让苏柳上位,也的确是想杀了苏柳。但是,他们没有猜到的是,苏仁智内心还是倾向于苏容贤的。
苏仁智装作踌躇的想了片刻,又低头对苏柳说:“轩王起来罢,朕并没有怀疑你的意思。”
为了证明自己真心喜欢苏柳,苏仁智还特意冲罗公公使了一个颜色。
罗公公立马跑了下去,亲自扶着苏柳站了起来,又弯腰捧着他的冠带,亲自为他戴上了。
“轩王,你的府邸基本上已经建好了,只是还有些小问题,可能会耽误个一两个月。在这之前,你是要住在恒王府呢?还是要回贤王府呢?”苏仁智走走形式,问了一下。
果不其然,苏柳立马鞠躬说道:“如若皇上允许,鄙臣想搬去恒王府,向恒王学习学习。”
苏仁智点了点头,就这样同意了,然后又装作有些困倦一样,揉了揉眉头。
罗公公会意连忙宣布散朝,然后扶起苏仁智回去了。
苏仁智吃过一些点心后,又照旧来到了昌和宫。他凝视着画像许久,才回头问罗公公:“罗公公,你说,那个人什么时候才会出现呢?”
“奴才不知。想必,应该是已经死了罢。”罗公公脸色如常地撒谎。
苏仁智点了点头,叹息着说:“苏柳搬到恒王府去了,应该用不了多久,就会死在恒王府吧。只要他一死,恒儿必然问罪,贤儿就可以理所当然登基了。”
“如若贤王静下心来,不对轩王下手呢?”
苏仁智愣了一下,又说:“那就要看情况了。如果苏柳一心辅佐恒儿,就让恒儿登基。如果苏柳不辅佐恒儿,那我就让他搬到轩王府去。只要我用心栽培他,恒儿总会对他下手的。只要苏柳一死,这皇位,依然是贤儿的。”
“皇上可以先立太子,何必急着传位呢?”罗公公叹息了一声。
“呵,”苏仁智苦笑了一声,道:“因为,朕有更重要的事情。”
罗公公闭嘴不再言语,他自然知道苏仁智的心意。
苏仁智现在就只想,赶紧将皇位传给一个靠谱的人,然后自己单独去找到赵峰。再然后,两人凭自己本事,分个高低,分个生死!
另一边,苏仁智一走,朝臣便散。
苏柳索性就连贤王府也不回了,直接和苏荣恒勾肩搭背就去恒王府了。他一边和苏荣恒侃侃而谈,互相吹嘘拍马,一边心有余悸胆战心惊。
刚刚朝堂上,苏仁智的言行让他完全猜不透。在苏仁智质疑发问的那一刻,苏柳甚至以为苏仁智会直接让人砍死自己。当然,事实上,苏仁智还真的一闪而过这个念头。
苏容贤在他身后,气得咬牙切齿的。据文武百官所说,苏容贤看上去好像要吃人了。
这一回,苏容贤的愤怒有一半不是演的了。虽然他知道苏柳也是在演戏,但是一想到苏柳都不回贤王府一趟,迫不及待就跟着别人跑了,苏容贤就气得要炸了。
他气哄哄地回了贤王府,一心要找十七出气,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往日里十七总是不离他左右的,现在居然连个影子都没有了。
“去把十七给本王找出来!别以为苏柳不在了,本王就管不住他了!”苏容贤大吼一声。
房间里的一众侍从婢女,一窝蜂地跑了出去。
“回王爷,十七大人正在西院,听说黑鹰队的人回来了。”片刻,立马就有人过来回话。
这么快,就回来了?
苏容贤愣了一下,立马往西院走。
厅内的确是黑鹰队的人,但是众人脸色并不好看,并无久别重逢后的喜悦,反倒忧心忡忡或茫然无措。见苏容贤进来,众人不情不愿地跪拜行了礼。
“怎么回事?”苏容贤见他们神色,便知有情况。
“回王爷,我们带回了十九,不过,好像救不活了。”小五上前一步,不无伤感地回话。
“救不活了?”苏容贤上前一步。
众人退开,苏容贤望见了苏墨。
苏墨惨白一张小脸,躺在榻上,奄奄一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