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颜死了，她的血，一直流到了我的脚边。”
南宫贺晶亮的充满仇恨的眼神，渐渐冷却了下来。说完这句话之后，他闭上了眼睛，面无表情如同死人一般地倒在了桌子上。
苏墨在一旁，听得心惊胆战。
这样的南宫贺实在太过陌生了，让她根本就不敢说话，也不敢看他。她闭着眼睛，回想起南宫贺以前的样子。
他总是爱笑，一幅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他杀人不眨眼，对他人的性命丝毫不看重。他看上去像是那种无忧无虑没心没肺的高官贵族，可是他背后，背负的，却是这些沉重的过去。
“慈颜死后，我终于知道我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了。
我用了两年的时间去讨好南宫祝和皇后，用了两年的时间培养自己的势力，拉拢赵思蒙。最后，再用一年的时间，怂恿南宫祝将其他的兄弟全部诛杀。
最后，我踩着无数人，爬到了今天这个位置。其实我早就死了，这些年都是偷来的日子。早在慈颜死的那个清明节，我就已经死了。”
南宫贺说完之后，居然又诡异地笑了笑，脸上又恢复了原来的那种漫不经心。
苏墨已经被他给吓坏了，听见他这么说也不敢接腔，看鬼一样地看着他。
南宫贺摸了摸她的脸，站了起来，“忘了这些话吧，当我什么都不曾和你说过。”他走到了门口，打开了门，走了出去。
片刻之后，他又带着李多柯和周虎进来了。苏墨还沉浸在刚刚的恐怖氛围中，一时不能回过神来。
南宫贺瞥了她一眼，不搭理她这失神的样子，直接说起了正事。
“今晚，南宫祝会起兵攻打皇宫，不出意外的话，赵家也会领兵相助。朕不知道准确的时间，预测应该是在傍晚时分，或者夜袭。”
李多柯早就猜测到了，此刻听了也只是了然地点头。周虎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相信，他看着南宫贺，又看看苏墨，又侧头看了看李多柯，才不得不相信这可能是真的。
“李多柯，你跟朕多久了？”南宫贺突然问道。
“十年了。从皇上十岁那年，和微臣说起您的大志起，微臣便一直暗中跟着皇上。到如今，已经整整十年了。”李多柯昂首挺胸。
“周虎，你呢？”南宫贺点了点头，又回头望着周虎。
周虎低着头想了想，道：“自从皇上即位以来，微臣便是御前侍卫，至今已经五年。但是若论贴身保护皇上，也就从去年开始。”
李多柯也点了点头，又在他两人之中看来看去。
“朕，在这皇位许多年，也是寂寞孤寡。到了今日，朕身边可靠可信可爱之人，除你二人，便只有朕的皇后，以及朕的老仆帖公公，四人而已。
今日之战，凶多吉少，只怕朕会败得一塌涂地。帖公公年老体弱无儿无女身无牵挂，皇后情深义重生死相许不离不弃，自然会跟随在朕左右。
但你二人，李多柯你尚有年幼的儿女，周虎，你还年轻。朕想了想，朕不忍心让你们跟着朕赴死。你们即刻安排妥当的人代替你们，立马收拾一番便出宫罢。朕已经准备好了银钱，够你们后半生无忧。”
苏墨楞住了，呆呆地看着南宫贺的背影。
这个男人，其实真的情深义重。
李多柯也愣住了，他看着南宫贺，半晌反应不过来。周虎显然要激灵一点，他听了之后，立马跪到在地。
“皇上，臣，不走！”千言万语，也只有这一句话了。
“起来，听朕一句，你年纪轻轻，不必牺牲在这无畏的争斗中。”南宫贺亲自去扶周虎。
周虎却偏偏跪在地上，倔强地一动不动。
李多柯似乎才反应过来，仰头便笑。
“周虎，起来罢，还跪着做什么。”他手上用力，借着南宫贺的力量，将周虎拉了起来。
“皇上，虽然周虎跟在您身边的日子还短，但是臣已经留心他许久了。这几年来，暗中观察下来，便知这周虎也是同我一样的人，所以才敢举荐给皇上。
今日莫说皇上您现在还好好地站在这里，还不一定会死。就算是您即刻死了！我同周虎也绝不会后退半步！就算是流尽这一身的血，也要誓死报答您的知遇之恩！
周虎，不会走。臣李多柯，更不会走！”
他一番话说得豪气冲天，威风凛凛，让人为之动容。
周虎也咧着嘴角笑，接口说道：“对，今儿个，我同李多柯一定誓死奋战到底！皇上，我相信我们，我们不会输！我们一定会趁此机会，一举打垮皇后，铲除赵思蒙！”
苏墨十分动容，听了这一番话之后，也激起了雄心壮志。她走到了南宫贺身边，用力地锤了一下他的胸口。
“南宫贺，我们不会死的。今晚过后，明天我们还要摆酒庆祝！”
南宫贺也感动极了，时而看着周虎和李多柯，时而看着苏墨，激动得甚至说不出话来。
“好了好了，现在不是感动的时候。当务之急，我们要先部署好一切，有多少感动，都留到明天再说吧。”
眼看这三个男人比自己还感性了，苏墨连忙跳了出来，喊了一声让他们回魂。
“对，我们现在好好规划一番。”南宫贺紧跟其后，打了鸡血一样，精神奕奕。
“如今所有的兵马都召集了吗？”苏墨率先问道。
“是的，都已经准备齐了。现在按兵不动，分作两批，分别在南门和北门城外守着。”李多柯答。
“宫中所有的御林军和侍卫都是怎么布置的？”
“这个是我在负责，所有的御林军和御前侍卫统一交由我在管理。所有人员全部到齐，目前依旧按原来的计划在既定位置巡视。”周虎上前一步。
苏墨走到桌前，将皇宫的地图摊开，铺在了桌面上。
“皇宫四面围墙都够高，一时半会儿不用担心他们攻克围墙。只有两扇大门，北门和南门，两边城门皆是一样的构造，外面所埋伏的兵力是一样的吗？”苏墨问李多柯。
“是一样的，各部署两万人马，其他的兵力，全部调到了皇宫中。”
苏墨想了想，“南宫祝自己的兵力在哪里？如果他要调动自己的人，会从哪个门进来？”
南宫贺伸手在地图上指了一下。
“南宫祝手中剩下的兵权，是当年先皇死前留给他的。这一群骑兵原本是驻守边境的，至今仍保留着原本的称号——征西军。
先皇死前，将此列兵马安排在了城北包头山上。如若从包头山直接过来，那从路线上来讲，首先会选择南门。
但是如果从赵家过来的话，那也有可能他们会从北门进来。毕竟赵家也好，还是赵思初留下来的兵权也好，都适合从北门过来。”
苏墨点了点头，问：“所以你是认为，应该加强北门的部署？”
“不，两边都不能掉以轻心。如果将所有的兵马调动到北门，万一南宫祝从南门攻克，那情况就很危险了。”
“南宫祝和赵思蒙，哪个更危险？”
南宫贺被问住了，想了想，道：“都危险。南宫祝毕竟流着南宫家的血，他夺位更顺应民心。赵家虽然出兵无由，但是他既然敢动手，自然就是赵思初留给他足够多，可以同时和我、南宫祝抗衡的兵马。
我虽然手中的兵权，不止如今皇宫附近的数量，但是事出突然，我现在也来不及去调动边疆的人马了。”
“可能你说的对，两边都很危险，不管是南门还是北门，都需要兵马。但是南宫贺，你想过没有，你本来手中的人马就不足以同时对抗赵思蒙和南宫祝。如果你再分散人马的话，你的胜算会更低！”
南宫贺沉默着，半晌挪开了视线。
“我知道，但是没有办法。事实上，我手中的兵力，不管是分散还是聚集在一起，都不能抵抗他们两家的势力。”
“不要这么悲观。”苏墨将手放在他的手背上，又说，“如今，既然你已经觉得没有信心了，那么你要不要听听我的想法？”
“你说。”
“你看，你的兵力可以分为三个板块，一个是宫内的御林军，另外两个分别是北门和南门前的军队。如若集结三股势力，你也依旧没有办法对抗南宫祝和赵思蒙，只会让三股势力全部一举击垮，是吧？”
南宫贺点了点头。
“那就算你侥幸在这一场战役中活了下来，我们凭着其他的办法杀了赵思蒙和南宫祝，你甚至的人，也不足以对抗赵华安，更不要说朝中其他不安好心的人，是不是？”
南宫贺依旧点了点头，苦笑着，似乎觉得苏墨说的“可以活下来”有点太奢侈了。
“既然肯定是要输，肯定是没有办法了，那为什么我们要动用三股势力呢？”
“你什么意思？”南宫贺疑惑地望着苏墨。
“我的意思是，将北门外的军队调入宫中担当御林军的守卫工作，将御林军隐藏起来作为日后翻身的资本。
维持南门外的军队不变，但是不让他们抵抗进攻，只在南宫祝攻打进来之后，从外面杀进来，围剿南宫祝。
至于北门，随便派几个人守一守，如果赵思蒙真的要杀进来，就让他进来吧。”
李多柯和周虎齐齐倒吸一口冷气，屏着这口气，看着苏墨，不敢接腔。
这苏墨不会是扮演赵华容扮演久了，真的把自己当赵家的女儿了吧，居然要开门，把赵思蒙给接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