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席日勾力格主仆二人的背影慢慢消失在了夜色之中后不久,果然不多时,从林间出现了一支队伍。几乎是与此同时,鲁国公安排在林间的护卫李燕的队伍出从隐身处走了出来。两队人马在夜色之中,在官道的两旁驻足对视。
李燕轻轻一夹马腹,从容地走到两队人马的中间。
领着北羌人马的首领,也是李燕的熟人,正是当年背着席日勾力格逃出升在的那个名叫阿达的男子。
李燕坐在马上,淡然地看了看阿达,冲着自家的人马招了招手。
“时候不早了,回城。”李燕吩咐道。
大翊的将领此番离京时,受命全权听从李燕的指示,听到李燕下了这个指示,也不迟疑,迅速收缩了人马,齐齐向靖安关结队而去。
连主将都已经放过去了,这些与自己一样负责主人安危的人员,他们自然也没有必要留下了。
李燕拔转马头,又看了阿达一眼,阿达显然也认出了李燕,脸上不禁有些汗颜之意,可是比起搭拉,他倒是从容许多。
李燕也不多言,催马追上了前面的人马。
于是,在靖安关外的这场会面,就这么匆匆的结束了。
李燕连夜回到靖安关内鲁国公的府中,鲁国公此时并未休息,而是一直等着李燕的消息。
等看到李燕回来时,鲁国公旁的未问,先是松了一口气。
“回去休息吧。”鲁国公站起身来,对李燕说道。
李燕微微一笑,回答道,“好,我送义父回去休息。”
这父女二人走出书房,并肩而行,身后的侍卫随从在李燕的示意之下,距离他们都在十步开外,直到这时李燕才低声“义父就不想知道今日我见的人是谁?”
鲁国公看了看李燕,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今日来的人,是席日勾力格。”
当李燕话出后时,鲁国公脸上的笑意便僵住了。
“女儿放他走了。”
“为什么?”
李燕轻叹了一声,扶着鲁国公的手臂,轻声将今日自己与席日勾力格当年在北境时候相遇以及见面时候说的话简单地重复了一遍。
鲁国公闻言皱起了眉头,“你觉得他可信?”
“义父以为呢?”
“当年,他应允你护你周全,不管是怎么样的原因,最终还是弃你于不顾。这便是失信了。这样的人……”
“义父,当年的我,不过是一个无父无母又得罪了主子的小小奴婢,且与他约定的,也不过是在人饵房里护我周全。这个约定,他并没有违背。其实,他的伤现也并没有那么重,不过是我虚张声势罢了。所以,尔虞我诈,我与他倒也算得上是半斤对上了八两了。”
鲁国公闻言不禁失笑出了声。
“而且,义父,这国与国之间的政事,我是不懂的。可是我却笃信一句话,‘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今日,席日勾力格敢只身深入我大翊与北羌战场的后方,并且是在与飞轩深谈之后,我想,他还是有合作的诚意的。”
鲁国公听闻李燕之言,思量了许久后,终是点了点头。
“更何况眼下,比起席日勾力的诚意究竟有多少,女儿更担心的是另外一件事。”
“沈家那兄妹二人么?”鲁国公问道。
李燕点了点头。
“蛰伏二十余载,位及人臣高位,所图必然不小。今天席日勾力格的话又特特地点到了南狄,这不得不让我想得更多一些。”
“你想如何?”
李燕轻叹了一声,放开扶着鲁国公的手臂,正视着他说道,“女儿想回尚京。”
鲁国公一怔。
“女儿知道,凭我一己之力想要力挽狂澜,无异于痴人说梦。可是,尚京城里,如今有我太多的牵挂,母亲,盼儿,顾公爷和夫人,还有我的嫂嫂。”说到这里,李燕深吸了一口北境冰冷的空气,“如今,北境的战局已经基本成了定局。如果席日勾力格真能如他所说与我们联手,那大翊自然不战而胜;就更他食言而肥,也不外乎拼个他死我伤,大翊也能险胜。如今,我能做的已经不多了。”
“可是尚京城里的那些人,我能为他们做的会更多一些。所以,义父,我……”
鲁国公不等李燕说完,轻轻地伸手拍了拍李燕的肩膀。
“彦儿,虽然你一直称我为义父,可这段日子下来,我也把你当成了我的亲生女儿一样了。能有女如此,为父此生再无缺憾。”说着,鲁国公呵呵一笑,“我连鼎言那个混小子都放心得下,你这么个做事稳当的孩子,我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呢?去吧,按你想的去做!只是,万事一定要多加小心,切记,切记!”
鲁国公说罢,又重重地在李燕的肩上拍了三下,抬步向自己的卧房走去,只留下李燕一人,静静无语地看着他的背影。
隔天一早,当鲁国公醒来用餐的时候,便得知李燕已经在昨日将她手中的诸向事宜安排妥当,如今已经离城,不知去向。
鲁国公听闻此言,只是点了点头,连半个字也没有说。
反正李燕当时来的时候也没有刻意公开,回去的时候自然也不必张扬。
只是……怎么想着,他都有些担心呐。
放下李燕这边在路上晓行夜宿暂时不提,单说与李燕见面之后匆匆赶回战场的席日勾力格。
经过五日只眠不休的长途奔波,这一日夜间,就在顾瞻准备休息的时候,席日勾力格跟一条鬼魅一样潜进了顾瞻的大帐。
当顾瞻与滕逸和、孔铭商量完下一步的计划回到大帐时,一进帐气就不打一处来,心里暗自说道:这席日勾力格还真是对得起他的名字,果然疯狗一条!
别说你是对方的敌将,就算是有朋至远方来,也没有跑到人家卧房里蹭吃蹭喝蹭床的道理吧!
顾瞻也没客气,探手直接把在自己的床上睡得一丝不苟的席日勾力格直接丢了下去。席日勾力格眼看着就要重重地摔在地上的时候,身子一扭,以一种很是诡异的姿态站住了脚跟,一脸嫌弃地看了看顾瞻。
“斤斤计较的小器男人!”
顾瞻冷目看了看他,转身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跟你,我还真是没有大度起来的必要。”
席日勾力格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与此在这里跟我置气,不如好好治治你的军队,连对方的敌将都能这么轻易的混进你的帐营,若是今日换了旁人的话……”
“早就死在辕门之外了。”顾瞻接着他的话说了下去,“你还真当我这军中军纪松懈不成?若没有谷雨和清明他们在营里替你打着掩护,你早就是死狗一条了。”
席日勾力格撇了撇嘴,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一副“随你怎么说好了”的表情,显然没把顾瞻的话当成一回事儿。
“见过她了?”顾瞻问道。
席日勾力格点了点头,“几年不见,当年略有姿色的小丫头如今已经长成大美人了。你别说,我还真是有点后悔,当初没把她带走。如果这些年她一直都能留在我身边儿的话,只怕这会儿她早就已经是……”
席日勾力格的话没说完,一个茶杯朝着他的面门就砸了过来,席日勾力格侧手解了茶杯大半的力道之后,顺手将茶杯接在手里,挑衅地看了看顾瞻。
“这世上最没用的词,除了后悔就是如果。”顾瞻冷声说道,“说罢,她怎么答复你的。”
席日勾力格从怀里取出一个精致的丝绒盒子,向顾瞻一抛,顾瞻抬手接住,轻轻打开丝绒盒子。丝绒盒子之中,他亲手为李燕挑选的那对耳环静静地躺在盒中,在帐中火光的照射之下,泛起微微地暖光。看着这耳环,顾瞻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了一丝温情。
“她亲手交给你的?”顾瞻再次确认了一下。
席日勾力格看着顾瞻刚刚的表情,便知道这物件绝对是李燕与顾瞻两人之间有故事的一件东西,心中不免有点酸意,口中答道,“嗯。她说了,这是她最不喜欢,却能让你一见就能认出来的一件首饰了。”
顾瞻挑了挑眉,没有理会席日勾力格的挑拔。
“既然如此,那便按我们当日的计划行事吧。”顾瞻将耳环从丝绒盒子中取出,随手又将丝绒盒子抛给了席日勾力格,“下次别拿这么俗气的盒子装她的东西,配不上。”
席日勾力格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这男人,真是半点亏也不吃。
“谷雨。”
听到顾瞻的传唤,谷雨应声走进了大帐,冲着顾瞻行了礼,连点眼风也没给坐在一边的席日勾力格。
“送王爷出营。”
“是。王爷请。”
于是,连日奔波的席日勾力格就这么被顾瞻的人给丢出了营外。
不过,席日勾力格也不生气,他从怀里取出李燕的绢帕,放在手中轻轻揉捏了一番,不管怎么说,自己总算还是留下了她的一件物件,也算是给自己留了一个念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