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买卖？”
李燕听了席日勾力格的话挑了挑眉，自嘲地笑了笑。
“王爷找我做买卖似乎是找错了人了！别说沐子彦身无常物，就算是有，只怕以王爷您如今的身份地位也是看不上的。我实在是不知道，我与王爷有什么买卖可做！”
李燕这话说的虽然还算是客气，但是席日勾力格也听出了她话里的软刺儿，不禁苦笑道，“县主又保必妄自菲薄。仅凭当年县主救了我一命的情份，能与我做这买卖这世上也绝没有第二个人！”
李燕对这话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
“那王爷说来听听吧。”
“如今北羌的局势想来县主也是知道的。如今，大王子巴特儿被县主所伤，已成废人。那一日靖安关一战，手握重兵的七王子莫日根也元气大伤，难成气侯。如今，放眼整个北羌的王庭，除我之外，能与大翊有能力一战的只怕再无他人。”
“王爷这是在告诉我，如今我今日能把王爷的命留在这儿的话，那大翊铁骑北羌就指日可待了？”
别的话塔拉就是听见了可以装成听不见，可是关于“命”啦，“踏平北羌”啦之类的话，他却是一听一个准儿的。塔拉默默地转过身，手下意识地扶在腰间的配刀上，只要李燕那边一动，就算是拼了这条出去，他也绝对不会容许对方伤害自家王爷一根汗毛的。
席日勾力格没有回头，却抬起手来，做了个“停止”的手式，塔拉虽然很不情愿，但还是默默地又把身体转了回去。
“县主此话说的不差。可是今日我既然敢只身前来跟县主谈这笔买卖，自然也是准备了十足的诚意的。如果县主不是很着急跟我动手的话，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
李燕话说的虽然满，可是心里却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鲁国公虽然事先有所准备，可是他们的藏身之处毕竟离眼下自己所站之处还有些距离。而且，李燕相信，席日勾力格虽然有“疯狗”之称，可是却并不是一个疯狂之人。他既然能淡定地站在自己面前，绝对不可能身边只有一个塔拉。
“王爷请讲。”
席日勾力格目光灼灼地看着李燕，轻声说道，“前些时日，我曾经与顾瞻见过一面。”
“你们见过？”
“自然是见过的。当年，若是没有顾世子的相护，只怕我也没有机会与县主相识。”
“既然你们见过，王爷今日又何必叠床架屋非要与我谈买卖呢？”
“因为，我欠你一条命。”
李燕笑着摇了摇头，“我与王爷之间，谈不上什么亏欠。当日，若没有王爷和你手下的相护，只怕子彦早在人饵房里就已经被人撕成碎片了。至于后来，形势所迫，且王爷与我也不过一面之缘，能相护到那时，子彦已经是感激不尽了。所以，根本谈不上什么欠与不欠的。”
“你可以这样想，但我不能。”席日勾力格沉声说道，“我母亲告诉过我，受人点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更何况县主当年于我之恩，并非点水。”
李燕轻叹了一声，没想到，这还是条非常钻牛角尖的“疯狗。”
“王爷究竟想说什么？”
“我想，与县主达成一个共识。”
“什么共识？”
“大翊与北羌经此一战，无论在人力，财力，物力上都已经极度困乏。如果我们再继续下去的话，只怕受益的只有南狄人了。这一点，县主以为如何？”
对这一点，李燕不得不承认席日勾力格说的对。
她点了点头。
“近日，我接到谍报，南狄国内，已经集结了大批的兵马，正在向大翊推进。不知县主可知此事？”
李燕一怔。
若是从前，这么大的消息，李燕早就已经应该得到消息了。可是眼下，她已经把飘渺宫的人力尽数投入到了顾瞻和鲁国公的身边儿，她自己这里的消息反倒有些滞后了。
不用李燕说话，席日勾力格已经从她的脸上得到了答案。
“羌王好大喜功，为了能让自己名垂青史，这些年以来连番与大翊发生战事，大翊与北羌经过这些年的战事，内里早已经亏空。相反，这些年来，北狄人一直与大翊和北羌保持着‘友好’的关系，反而休养生息了许久。如今，论起国力而言，这三国之中，反倒是南狄更胜一筹。”
“王爷究竟想说什么？”
“我想与大翊联手，不让南狄有可乘之机。”
“王爷的条件？”
“我要北羌王之位。”
“那我们又能得到什么？”
“我不敢说永世如何。但在我在位期间，大翊与北羌将再无战事，让大翊与北羌的百姓，能过上一段真正平安自在的日子。”
席日勾力格的话音落下，李燕却没有说话，而是默默地望着对方。
从他与自己见面开始，他从未称呼过北羌王为父，而是用陌生冰冷的北羌王称之。
他告诉自己，他的汉名叫做“安然”。
他的母亲曾经是大翊的子民，被掳去北羌做了奴隶。
李燕深吸了一口气。
自己虽然多年前，曾经与他有过匆匆的一面之缘，别说了解，甚至连交情都谈不上，不过是在当时那样的环境之下，彼此利用了一下对方而已。
可是如今，他竟然站在自己的面前，坦诚自己的野心，并说出这样的保证。究竟是何居心呢？
许久，李燕方才开口问道，“既然你与顾瞻已经见过面，难道没有与他说过此话么？”
席日勾力格听出了李燕语中的松动，心中不禁暗喜，忙应道，“我也曾与顾世子谈及过此事。可是……”
说到此处，席日勾力格轻笑了一声，“可是顾世子说，当年我的命是县主救下的，如果没有县主的应允，他不会接受我以任何条件为借口的联合，亦或是，投诚。”
李燕挑了挑眉，看来前方的战事真是推进的十分顺利啊！
她轻叹了一声。
“县主可需要几日的时间考虑？”席日勾力格温声问道。
李燕摇了摇头，“你开出这么让人心动的条件，我实在找不到什么理由拒绝。但是，于军政之务上，我是不通的。具体要如何，你还是回去与顾瞻交涉吧。”
席日勾力格听了李燕这话，脸上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意来，“有县主这句话，就足够了。可是，不知可否请县主交给我一件信物，也好让我带回去，免得让顾世子说我所言为虚？”
这下，李燕可有些难办了。
自己虽然想到了来人会是席日勾力格，可是却没想到他会跟自己说这么重要的事儿，自己这一时半会儿的，去哪里给他找什么信物呢？
李燕抓了抓脸，忽然手间被一丝凉意袭扰，这让李燕心头一动。
自己这副耳环，是当日顾盼成亲之后，认亲时夹在荷包里赠给自己的。虽然李昶去的早，李燕那天也是头次参加认亲这么重要的活动，可是她是有常识的。一般情况下，认亲的时候，新妇都会送给家中的女眷自己亲手绣的荷包香袋之类的物件。
至于荷包里有夹带这回事，还真是头一次听主。
后来，顾盼才偷偷跟自己说过，这耳环是顾瞻亲自挑的，目的就是为了让顾盼“假公济私”，免了我们英明神武的顾大世子与未婚妻子有什么“私相授受”！
这耳环既然是顾瞻亲自挑选的，想来他必不会认错的。
李燕心念一动，从耳上取了耳环下来，又从怀里取了条绢帕，将耳环包好，递给了席日勾力格。
李燕这一举动倒是让席日勾力格很是吃惊。
“县主不怕我……”
“信人不疑，疑人不用。”李燕不等他说完便开了口，“我与你虽然只有两面之缘，但我愿意信你。也愿意看到大翊与北羌的百姓能过上几十年‘安然’的日子。”
席日勾力格从李燕的手中接过尚带着体温的绢帕，郑重地放在自己的胸前，看着李燕长叹了一声，只是简单地应了一声“好。”
话说到此处，再多的也没有什么好谈了。
席日勾力格吹了一声口哨，很快，两匹快马从林间跑出，来到了他和塔拉的身边，席日勾力格翻身上马，在马上冲着李燕拱了拱手，说道，“也许此生我与县主再无重逢之日，但我愿县主这一生平安顺遂，和乐安康。”
李燕对着席日勾力格微微一笑，“若是有一日，大翊与北羌再无战事，相见也不是难事。”
席日勾力格仰天大笑，“好，那我就在北羌静侯县主大驾了。”
说罢，席日勾力格再没有多做停留，催马向北而去。
带着李燕体温的绢帕被席日勾力格稳稳地放在了距离自己心脏最近的地方。
这么多年的努力让他的地位在北羌已经不容小视。
做为一个年少的王爷，他这几年来接受最多的礼物就是女人，可是无论这些女人在自己的身边如何妩媚动人，席日勾力格都无法忘却那一年在人饵房中，那个少女带给自己的温暖和柔软。
只可惜，这辈子，他与她无缘。
但至少，他可以守她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