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上的轻松惬意总是很短暂的。
虽然经过昨日一战,北羌人的势气大减,近几日内不会再起什么波澜,可是如此的靖安关在经过战火的洗理之后,说是满目疮夷也不为过。
经过一夜的休息,鲁国公在第二日清早便苏醒了过来。
醒来的第一件事,鲁国公便将靖安关的军政大权暂时交托了出去。
顾瞻和孔铭两个年轻人负责军事,滕逸和负责政事,鲁国公负责养伤。
李燕因为身份原因,自觉主动地回避到了一旁。
但李燕也没有闲着,而是清早起身,便去了鲁国公身边照顾。她进帐时,正巧遇上匆匆往外走顾瞻他们一行人。
李燕与顾瞻对视一眼,皆是温和一笑,但两人没有说话,只是匆匆别过,各司其职去了。
初见李燕的第一眼,鲁国公便老脸一红,恨不能再晕过去一次。
想想也是,只要此人还是个正人君子,哪个乐意让一个陌生女子把自己看光光呢。
不过好在李引对这样的事已经习以为常,毕竟有顾锦鹏那个先例放在那儿呢不是!
“义父,我来给你把脉。”李燕对着鲁国公微笑着说道。
鲁国公一见李燕这副坦荡的样子,先是一怔,随即略显尴尬地笑了出来。
李燕细细把过鲁国公的脉博,然后舒心地点了点头,“义父身体硬朗,等去了余毒之后,又能上阵厮杀了。”
“需要多久?”鲁国公问道。
“长则半月,短则七日。”
鲁国公闻言眉头紧紧锁在了一处,若是说起来,这样的养伤速度并不算慢,可是,这战场之事,瞬息万变,想要安安心心地养伤,只怕是不易。
李燕看着鲁国公纠结的样子,温声劝道,“义父,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更何况,哥哥和飞轩也不是无知稚子,王爷也能独挡一面。再说了,就算他们真的扛不住了,不是还有您在这里坐阵么?您若是一味的心急,反倒会耽误了伤势,孰重孰轻,义父您可得算清楚了哟!”
听了李燕这话,鲁国公心中一阵服帖,心里暗道:难怪夫人总想要个姑娘,这女娃说话就是比自己那个臭小子要强上百倍。
当然,如果昨天她没脱自己的衣服的话,自己这心里就更舒服了!
鲁国公点了点头,忽然想到了什么,可是犹豫了一下,却未开口。
李燕多有眼力啊,开口笑问道,“义父可是有事要女儿去做?”
鲁国公看着李燕,想了想试探着问道,“我听夫人说,你治病救人有个规矩,是不是?”
李燕看了看鲁国公,笑道,“义父觉得我会用您试毒?”
鲁国公摇了摇头,“试毒老夫也不惧怕,可是,如果是治外伤的话,是否也要按照你的规矩来?”
李燕恍然明白了鲁国公的意思。
“军中军医不足?”
鲁国公长叹了一声,“军医的人数本来就不多,再加上这几日的激战,靖安关里凡是能上战场的男丁尽数都投入了战斗,所以……”
李燕不等鲁国公把话说完,便开口应承道,“义父不必为此多虑。等下照顾着您把药用完,我便去伤所。”
鲁国公闻言大喜。
“另外,女儿还有件事儿要跟义父说说。”
“你说。”
李燕附在鲁国公的耳边低语了几句,鲁国公越听眼睛越亮,待听完李燕的话后,满心感慨地看着李燕说道,“孩子,难为你年幼蒙难,却能不忘根本,在国难之际仗义行事,你放心,待大战平定,为父一定在皇上面前替你,替飘渺宫……”
“义父,”不等鲁国公把话说完,李燕轻声打断,“李燕此生,虽与家父相处不久,可是却也知道大义二字。飘渺宫虽是江湖门派,却也是大翊子民,国难之际,自然该发挥它应有的作用。至于其他的,女儿不曾想过,也望义父悄然用之,不要声张。毕竟,也许这里,会是女儿以后的退路。”
鲁国公听了李燕这话,重重地叹息了一声,点了点头。
看着鲁国公用了药,李燕又细细吩咐了叶成几句,方才出了营帐,在鲁国公指派的一位都尉的陪伴下来到了伤营。
有人问,李旭去了哪里?
哦,李旭小将如今还趴在自己的窝里养伤,虽然昨天顾瞻留了手,可是他想起来,怎么也得再趴个三两天。
一进伤营,李燕的眉头就是一皱。
放眼望去,伤营里至少有二十几个帐篷,每个帐篷里都是人满为患,少说也住了八百十个轻重混在一处的伤员。可是每个帐篷里,最多不过两个军医在做事,有的甚至连一个都没有!
至于卫生什么的,就更不用提了。
好在现在北境天寒,这如果是在夏日,只怕李燕都得被蚊蝇扑个跟头。
李燕什么也没说,退出了伤营,复又回到鲁国公帐里,要了份手信在手,回屋子里取了硕大的医箱,然后又生拉硬拽地把孔铭从前面拖了出来。
“我说,你要干什么?”
“求你帮忙。”
孔铭怎么也没想到,这辈子还能从李燕的嘴里听到她对自己说个“求”字,一时间得瑟的无以复加。
“说,想让哥帮你什么忙?说什么?干什么?用什么人?哥一句话的事儿。”
“暂时不用你做任何事,只要你站在我身后,让我狐假虎威就行。如果我压不住了,你上。”
“这个可以!”
当李燕拿着鲁国公的手信,牵着孔铭这头大尾巴狼再次来到伤营的时候,李燕先把伤营的主事叫了过来。
虽然现在整个军中都知道主帅的义女来了军帐,可是却没有谁真的把李燕放在眼里。
一则,李燕是个女子;二来,她充其量只是个义女;第三,虽然听说昨天是这位县主救了公爷,可是,当时的事儿谁又能说得清楚呢?
说公爷中毒的是这位县主的弟弟,这位县主治伤的时候,帐里又只有一个说不上话的叶成。
中毒不中毒,重伤不重伤的,全是她一张嘴的事儿。
如今这个世道,眼见还许为虚,更何况只有耳闻呢!
谁会在乎呢?
可是孔铭就不同了,那可是实打实的小公爷。
李燕对主事也不客气,开门见山地说道,“义父将伤营这一块交给了我来管,这是手信。”
主事看了看李燕手里那块手信,点头笑着应道,“哎呀,公爷重伤还能惦记……”
“我说,你这废话就别说了。我爹又不在这儿,想拍马屁他帐子里拍去,听我妹子把话说完,爷这儿还一堆的事儿呢。”孔铭不耐烦地说道。
“是,是,是。请县主示下。”
李燕轻笑了一声,“我问过义父,军中因为战事吃紧,前段时间收入了一批童军。这批人马现在归我使用。我现在需要你做的,是将伤兵分成轻重危三等,安置在不同的帐中。但凡入帐照顾伤患者,必须头脸干净……”
李燕口若悬河地说了十七八条规矩,把个主事说的目瞪口呆。
“可是……”
李燕冷着脸说道,“我这里没有可是。义父将此处交给我全权负责,你若有疑义,或是找义爷申诉,或是自行离职。”
主事看了看李燕,又瞧了瞧已经满脸不耐烦的孔铭,无可无不可以笑道,“既然县主吩咐,那属下必不敢违命。请县主略坐,属下现在就去……”
“坐就不必了。多坐一会儿就会多死一个人。”李燕说着把那个几乎与她同高的医箱往身后一背,“请主事尽快给我找两个伶俐些的孩子过来帮手。”
说罢,李燕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主事看着李燕的背影,一时间还有点接受不了。
他转头看了看孔铭,不无诉苦之意地说道,“小公爷,您看这……”
孔铭也站了起来,拍了拍主事的肩膀,说道,“小子,你有福气了。知道我这妹子是谁么?”
“谁啊?县主呗。”
孔铭轻笑了一声,“你还真当她稀罕这个劳什子县主呢。告诉你,我这妹子在江湖上那也是有一号的。知道当年跟顾瞻顾飞轩并称北境二罗么?”
“知道啊。顾世子是玉面修罗,还有个圣手阎罗沐子彦嘛。”
孔铭一脸算你有点见识的表情点了点头,“那你知道我妹子叫什么么?”
“县主的闺名,哪是我们这些人可以知道的。”主事笑的一脸内含。
孔铭嘴角一扬,“我这妹子,就叫,沐,子,彦!”
主事的笑意瞬间像是刻在了脸上一般,怔怔地盯着他们家的小公爷。
直到孔铭离开,又过了许久,主事才缓过神来,仿佛终于听懂了刚刚孔小公爷说了什么。
这会儿也不用人催了,主事大人冲出帐子,高声吩咐众人按照李燕的指示行事。
孔铭转过头,看了看乱成一团的伤营,心里暗道:这个丫头,就知道她没安什么好心。她自己不乐意去装这个大尾巴狼,却拿他这个兄长当使唤丫头用。
等着今儿晚上忙完的,他非得好好给她点教训,也好叫她知道,什么叫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