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桑林普很郁闷!
沈延康去礼部演礼的这几天,接二连三的发生了一系列的事故,什么车轮突然开裂啊,什么马儿忽然受惊啊……
可是,不知道是不是这个沈延康的运气太好,这么连番地折腾下来,他硬是连油皮儿都没蹭破一点儿。
别说桑林普是个极聪明的人,就算是个傻子也查觉出这里面肯定有事!
他看了看手里的毒物,最终还是放下了。
明日就是进宫面圣的日子,这两天沈延康出了意外的事儿,也传进了皇帝的耳朵,虽然自己不是那么心甘情愿地让沈延康见到皇上,可是,就若这么大赦赦地把人给毒死了,只怕……
算了,来日方长。
明日不过是见见皇帝,以皇帝那个心情,没准也就是一时兴起罢了。大翊沈延康这一代出色的年轻人不少,而且有贺兰修珠玉在前,皇帝也真不见得就能瞧得上沈延康这个绣花枕头。
什么?你说沈延康在尚京城中早有贤名,文采出众?
呵呵!皇帝那几个儿子,哪一个在尚京城里不是“文采出众”的?
翻过天来,沈延康一早就随着桑林普来到了宫门之外。
因是朝会,桑林普自然不可能带着白身的沈延康现在就进宫去的。可是他还是吩咐沈延康早早的随着自己外出,为的就是熬熬他的精神。
一个精神萎靡的年轻人,总要比一个精神饱满的年轻人更让人讨厌,对吧!
沈延康这一等,就整整等了四个时辰,直到天过午时,皇帝才忽然想起了这件事一般,命内侍出来接沈延康进宫见驾。
等沈延康出现在御花园中之时,桑林普的第一个感觉就是自己被这小子给耍了。
沈延康周身上下收拾的干净利落,穿的也不是今早出门时候的那件看上去极为轻浮的紫色外袍,而是换了一身月白色的长衫,显得他格外的飘逸出尘。
而且,在沈延康的脸上,根本找不到一丝半点儿的萎靡之色!
桑林普暗自磨牙,终于熬鹰,今日竟被只小家鸟啄了眼睛!
沈延康举止有度地来在皇帝面前,行了三拜九叩的大礼,极为规矩地站在一旁,立于桑林普的下首。
虽然他有满肚子的话想说,可是现在还不是时候,要忍耐,要等待。沈延康这么告诉自己。
一抬头,他正看到站在自己对面的贺兰修冲着自己微笑,沈延康也回了一个点到即止的笑意。
皇帝看了看贺兰修,又瞧了瞧沈延康,朗声大笑,说道,“果然是沈爱卿太过谦虚了。以前一直没有见过延康,今日一见,竟不输兰修丝毫。沈爱卿,你有个好儿子啊!”
这是句好话肯定没错。可是桑林听怎么听怎么觉得有点别扭。
可是皇上开了口,该说的场面话还是得说的。
他忙从几位大人中间走了出来,对着皇帝一拜,“皇上过誉了,犬子的学识气度,哪里及得上小贺大人。”
贺兰修的父亲也在场,听了沈太师这话,却是哈哈一笑,说道,“沈太师此言差矣,延康自小与兰修一道制学,旁的我许不知,但是延康的学问和人品我却是知道的。皇上面前,您就不必如此小心了。”
皇帝听了也连连点头,点了沈延康的名字把人从人群中叫了起来,问了几个问题,沈延康答得不卑不亢,思路清晰,条理分明,很有几分急智,不止是皇帝,就连陪在御花园中的几位大人听得都是连连点好,暗中叫好。
虽然今日不可能与沈延康私下有什么交流,可是单凭眼下,皇帝对沈延康的欣赏就多了几分。
“兰修?”皇帝叫道。
“臣在。”贺兰修走出人群,立于沈延康身边。
皇帝看了看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两个俊逸的青年才俊,微微一笑,“你觉得,如果朕想赐延康一个出身的话,应该赐什么样的才不会辱没了他的人才?”
皇帝这话才问出口,在场的众人皆是一怔。就连已经早就和贺兰修通过气儿的贺父都是十分的意外。他连忙走出人群,冲着皇帝深施一礼说道,“皇上,犬子年轻,担不得皇上此问。”
这出身的问题是该他儿子定的么?定的高了,皇上不喜;定的低了,皇上更不喜;而且,不管定的高低,那都是逾越之罪啊。
皇帝闻言却摆了摆手,“这又不是在朝会上,哪里有那么些个规矩?不过是说笑而已。兰修,莫理你父亲,跟朕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贺兰修眼睛一转,笑着对皇帝说道,“皇上,其实论起学问来,臣的先生也曾说过,臣不如延康兄。若是皇上想赐他个出身的话,不如让他去瀚林院好了。那里可是个做学问的好地方。”
听了贺兰修这话,贺父才算是松了半口气出来。
瀚林院,说是个衙门,不如说个是学府更为恰当。历代的状元榜眼探花,都以能入瀚林院深造而感到骄傲,这样的一个出身,既肯定了沈延康的学识,又不涉及实权,果然是个好推荐。贺父暗中看了看自己的儿子,见他笑得一脸坦荡,心中不由得满意起来,这段时间,自己的儿子果然进步了。
可是,终还是有半口气悬在心间,不管自己觉自家的儿子说得如何,最后的好与不好,可是全在皇帝的一句话上。
皇帝听了贺兰修之言,也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不错!延康确实该去瀚林院见识见识。”
说着,皇帝看向“沈太师”和沈延康,笑着吩咐道,“既然如此,那朕就准了这个提议。明日延康就去瀚林院报道吧。到时候,朕会亲自给你指位师傅,好好的指导你的学问。”
沈延康与桑林普双双跪地谢恩,可是心情却是天壤之别。
于外人而言,瀚林院不过是一架登一梯,可是熟悉这个地方的却知道,皇帝会经常单独召见其他的瀚林随时为自己补充学识。
也就是说,沈延康与皇帝单独见面的时间已经不远了。
桑林普千算万算没有算到皇帝会如此的不按牌理出牌,不止让一个才入仕不久的同窗给沈延康推荐位置,而且竟然还接受了这个位置。
桑林普心中的不安越发明显了起来。
不行,绝对不能让沈延康与皇帝有机会单独见面!绝对,不能!
皇帝自然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今日对桑林普的刺激也就到此为止了。他挥了挥袖子,去后宫给太后娘娘请安,顺便看看皇后,于是,众位大人便一同告辞了。
桑林普忍着满心的怒气,带着一脸牙疼的笑意,一一谢过了同僚们的恭喜,直到宫门处分手之际,这对父子才终于有机会面对面地私下说上两句话。
桑林普沉声对沈延康说道,“果然是为父的好儿子,今日可真是给为父露了脸了!放心,能得皇上的青眼,日后飞黄腾达便指日可待了。”
只要你还有命活到那个时候。
沈延康自知,经过今天之事后,自己已经由暗到明,彻底站到了自己这个假爹的对立面上,故此,虽然听出了他话中的威胁之意。
沈延康淡然一笑,“父亲这话说的,儿子能为出人头地,父亲的脸上自然也是有光彩的不是?”
“是啊,为父还真是余有荣焉!”
说到这儿,桑林普理了理自己的袍袖,一脸冰冷地看着沈延康说道,“今日为父还有些事要去出理一下,你自行回府吧。路上,可要多加小心。”
沈延康心中一动,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是,儿子知道了。儿子一定会小心再小心地回到府里,恭侯父亲。”
桑林普轻笑一声,拍了拍沈延康的肩膀,低声说道,“年轻人,不要得意忘形。要知道,这世上死得最快的就是那些不知天高地厚,无知无畏之人。”
沈延康闻言也轻笑了一声,对道,“父亲,这世上也不乏老谋深算之人,他们可算天算地算世事,可是偏偏有些时候,却算不通自己。”
桑林普与沈延康互视一眼,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这一切,落在不知情的外人的眼中,自然是一幅父慈子孝,羡煞旁人的天伦美景。
可是,有些人却并不这么看。
滕逸臻坐在马车中,暗暗捅了捅正挑着车帘关注着桑林普和沈延康一举一动的李燕,“我说,那小白脸有那么好看么?”
李燕转头,一脸嫌弃地看了看滕逸臻。
滕逸臻被李燕看得头皮发麻,趁着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忙说道,“继续继续,想看多久看多久!”
李燕放下车帘,“不用看了。一会儿找个僻静的地方,麻烦王爷让我下车。”
“不是说好今天陪我玩儿的么?怎么你说话不算数?你是不是要去找那个小白脸?”
李燕无语地看着滕逸臻,他究竟是哪来的底气用这种丈夫抓包的语气跟自己说话的呢?
“不是不愿意陪着殿下,而是只怕一会儿的事儿会很危险,所以……”
李燕不说还好,一听到“危险”二字,滕逸臻双眼放光的盯着李燕。
好吧,自作孽果然不可活!谁让自己好死不死的非借了这位爷的马车藏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