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桑林普也没有必要再和沈延康绕什么圈子了。
他对着自家的车夫说道,“今日皇上赐了公子出身,是件大喜事儿,你带着公子去东城外的普济寺拜拜佛祖去吧。”
车夫一听这话先是一愣。
不说别的,那普济寺说是在东城外,可是少说也得走上个将近两个时辰才能到。如今已经都是未末了,这要是去了普济寺,哪里还能赶得及在城门关闭之前赶回来呢?
难不成,老爷是让他们今日宿在寺中么?可是,少爷今日出门,一个下人都没带不说,车上除了那件骚包的紫色外袍之外什么都没有!怎么住啊?
看着满脸狐疑的车夫,沈延康拍了拍他的肩膀,微微一笑,“父亲有命,儿子不敢不从。走吧,咱们现在就去普济寺。”
说着,沈延康在车夫的注视之下,从容地登上了马车。
桑林普被沈延康的态度彻底激怒了,点手唤过一个手下,低声交待了几句之后,那个手下闪身离去,催马向着东城门外冲去。
“跟着。”直到沈太师的身影从宫门外消失,李燕才吩咐车夫道,“跟上沈家的马车,快。”
车夫是成亲王府的人,听了李燕这话有些茫然地看了看滕逸臻,滕逸臻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说道,“看我干什么?今儿全听县主的。”
“是。”车夫闻言,轻甩马鞭,驾着车子也向东城门而去。
要说马车这东西,真是一分钱一分货,李燕只觉得自己的耳边生风,却并没有感觉到太多的摇晃,她挑看车帘,向前面望去,果不其然,虽然沈延康的马车比他们要早出来将近一刻钟的时间,可是如今,已经离他们不过两三百步的距离了。
“把速度缓下来,跟着就好。不要惊动了前面的马车。”李燕对车夫说道。
“我说子彦,你刚刚跟我说这趟出来会有危险,你就这么把我带出来,就不怕我有个闪失么?”滕逸臻问道。
“没事,现在皇后的腹中是对龙凤胎,就算你死了,皇后也不至于没有儿子。”
滕逸臻“……”
李燕侧目,看了看一脸纠结的滕逸臻轻笑了一声,“跟我装什么傻呢。刚刚难道是我悄悄地派了自己的亲随离开了?”
滕逸臻“……好没意思。你什么都看到了。”
李燕失笑出声,笑罢才对着滕逸臻正色抱拳说道,“王爷,今日得你相助,子彦深表感激。但等一会儿,还请王爷务必以自己的安全为重,切不可冒然行事。”
滕逸臻头一回见李燕这么一本正经和跟自己说话,而且,眼中的担忧之色也完全出于内心,心中不免有些熨帖的感觉。
“看你说的,本王就真是那么弱的么?再说了,不是还有你么?”
李燕微微一笑,指了指前面的马车,“王爷别忘了,那前面还一个需要我保护的呢。”
滕逸臻轻叹了一声,也收起了脸上的笑意,对李燕说道,“最近,你跟那个贺兰修究竟在搞什么鬼?还有那个沈延康,你以前不是跟他极不对付么?怎么最近对他的事儿这么上心?”
李燕挑了挑眉,“我倒是小看了王爷啊?”
滕逸臻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对我来说这尚京城里哪有什么密秘可言?除非我不想听不想看不想知道,否则……这些让人心烦意乱的消息每天都会源源不断地送到我面前来。”
李燕闻言,不知怎么竟然觉得有些感概。
形势逼人,这四个字,真的是让人无法抵抗。
无论是自己,还是顾瞻,亦或是沈延康,甚至是滕逸臻。
如果可以让自己随心所欲地选一条生活下去的路,想来他们都会挑选一条和现在不一样的吧!
李燕心里的感慨还没发完,忽然嗅到了空气中传来的一股铁腥之声,她转脸对滕逸臻说道,“逸臻,你自己多加小心。”
说罢,也不等滕逸臻做出什么反应,李燕整个人像一支离弦之箭一样,已经整个人飞出了马车。
滕逸臻坐在马车中,呆了许久,方才回过神来,他看了看车外已经带停马车的车夫,问道,“刚刚,她是不是叫了本王的名字?”
车夫吞了口口水,方才说道,“想来,县主应该是一时情急,才会忘了规矩。”
这就是说,自己刚刚没有听错了。
滕逸臻不禁笑了出来,他听四哥说过,如果有一天,沐子彦会忘记他的身份,叫他的名字的话,那必定是已经把他当成了朋友。
朋友啊!
滕逸臻只觉得自己周身的毛孔因为“朋友”这两个字都炸开了。
看着自家王爷脸上那诡异且不停变幻的笑容,车夫觉得自己的毛孔也快要炸开了。
不过与滕逸臻不一样的是,他完全是被吓的。
就在这时,滕逸臻的护卫已经赶到了他的身边,而就在离他们百步之外,沈家的马车已经被十几个黑衣人团团围住,李燕不知何时,已经把沈延康和那赶车的车夫一起扔到了车厢顶上,自己则护在车下,与那些黑衣人战在了一处。而在他们的脚下,此时已经横七竖八的躺了五六具尸体。
李燕的武功以轻功和暗器见长,若论起单打独斗,兵器相接其实并不占什么便宜。
可是好在今天桑林普的安排也极为匆忙,更何况,他也没想到自己的这个突出其来的安排会被什么人发觉。于是,今天派出来的杀手,整体水平都不是很高。
可是即使如此,李燕以一己之力独挡十几个人也是很吃力的。
毕竟,她只有一双眼睛,一双手,可是对方却有几十只眼睛,几十只手。
没多会儿的功夫,李燕身上的衣服已经被对方划开了数道口子,身上也挂了彩。
沈延康坐在车顶上独自着急,可却半点忙也帮不上,更不敢开口,生怕会分了李燕的心,而让她受更重的伤。
当然了,沈延康不是没看到自己不远处有辆马车停着,更看清楚了这马车周围至少围了几十个护卫。可是,沈延康的眼力却有些不济,完全没有看清楚那马车上的徽记。
世风日下,独善其身者大有人在,人家既然已经表明了自保且不想管闲事儿的态度,沈延康也真的是拉不下这个脸来对着他们呼救。
可就在这时,那伙刚刚还在明哲保身的人马却忽然动了。
他们只留下了不到十人护在马车周围,其他的人马直接朝着他们这边冲了过来。
沈延康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是应该感到高兴还是感到害怕。如果对方是帮手,那他们这边的围自然会迎刃而解,可是如果对方不是帮手呢?
沈延康思前想后,不知哪来的一股子勇气,直接从车顶上跳了下来,然后冲着那伙杀手高喊道,“你们要杀的人是我,来抓我吧!”
说着,这位大少爷撒着丫子顺着官道就逛奔了下去。
沈延康这神来之笔让那伙杀手连跟李燕动手都忘了,皆是有些茫然地看着那状似疯颠的背影。
就连李燕都一时呆住了!
这货搞什么?脑子读书读傻掉了么?
不等杀手反应,李燕抽鞭又打翻了几个杀手,磨着牙朝着沈延康的方向追了下去。
李燕的轻功本就已经出神出化,而沈延康虽然也习君子六艺,却不擅奔淘,不过几息之间,李燕已经赶到了他的身后。
就在李燕与沈延康不过几步之遥的距离时,李燕只听自己的耳后传来几道破风之声。
而且这个味道,绝对不是弓箭!
对方有弩!
弩与箭不同!弓箭的箭身多半是由木竹所制,可是弩箭的箭身却是精钢或是铁制,若是真的被射到的话,就算没有毒,那麻烦也不小。
李燕想到这里,腰一叫力,双腿直接从地面上弹起一般的,朝着沈延康扑了过去。
沈延康听到身后的动静,没控制住自己,回头一看,迎面就看到咬牙切齿的李燕正冲着自己恶狠狠地扑了过来。
沈大公子此时早已经没了君前奏对的从容,脑子里显示出来的第一条信息就是:男女授受不亲!
于是,恪守礼仪的沈大公子做出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躲!
李燕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脱离了自己保护的范围,被一记钢弩射翻在地。
沈延康被钢弩的力道带着重重地摔倒在地,李燕回首之时,用手里的长鞭把其余的弩箭拔开。而此,滕逸和的护卫也赶了过来,将杀手围住。
李燕见状,大步上前来到沈延康的身边,只见沈延康的左肋下的衣服已经被血染红,月白色的长衫上,鲜红的血液也大朵大朵的花瓣一样,散发着死亡的味道。
沈延康正面对着李燕,冲着她虚弱地一笑,问道,“我是不是快死了?”
李燕居高临下地看着沈延康,问道,“知道你是怎么死的么?”
“弩箭射杀。”
“不,”李燕摇了摇头,非常诚恳地给了沈延康标准答案,“你绝对是笨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