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情况下,想笨死一个人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所以,沈延康的伤势看着虽然吓人,可却并不是很严重。
当然了,也仅仅是“不是很”严重,如果不急时医治的话,沈延康还是会因为失血过多而丧命的。
沈家的马车自然是不能再用了,于是,沈延康被人抬进了滕逸臻的马车里。
滕逸和的马车虽然极为宽大舒适,可再宽大舒服它也只是辆马车,眼下一下子挤进了三个人,自然就显得拥挤了起来。尤其还有李燕要忙前忙后的给沈延康包扎止血。
满车厢里的血腥气使滕逸臻感觉十分不舒服,再加上沈延康暴露在外的狰狞伤口,在视觉和嗅觉的双重刺激之下,滕逸臻觉得自己都快要疯了。
因为沈延康是被钢弩所伤,李燕身边没有趁手的家什,而滕逸臻的护卫虽然武艺装备都算精良上乘,可是还没达到个个都配备削铁如泥的宝刀的程度。
“你略忍耐一下,待进了京城,才能给你取弩。”李燕说道,“不过你且宽心,这弩上无毒,血也止住了大半,不会伤了你的性命的。只是日后,你难免会因为气血不足,需要调养一段时间的。”
这是沈延康这辈子的“首伤”,他虚弱地冲着李燕微微一笑,表达了自己的谢意,继尔转过脸看着滕逸臻说道,“延康多谢成亲王出手相助。”
滕逸臻,“……”
虽然说自己最后确实似乎是出了点力,可是这货是不是因为受伤而脑部供血不足而有点傻掉了?他觉得自己是这么个急功好义乐于助人的主儿么?
滕逸臻看了看李燕,李燕说罢刚刚的话后便垂眸关注着沈延康的伤势,连个眼风也懒得施舍给他,滕逸臻只得干咳了一声,“沈公子不必客气。本王今日也是偶经此地,既然看到了,哪里有不管的道理。更何况,本王经常听小贺大人谈及公子,一直很是仰慕沈公子的才学人品。”
沈延康弱弱地说道,“成亲王过誉了。沈某……”
“有什么话,等日后好起来你到王府拜谢的时候再说吧。”
李燕不等沈延康客气完便出言打断了他的话,“留着口气一会才好拔弩。”
沈延康看了看李燕,轻轻一笑,只点了点头。
李燕虽然没有说什么,可是心里却想的很多。
自己没有跟滕逸臻说过什么,不过是借用了他的马车和人手,可是滕逸臻到现在都没问过自己或沈延康为何会被刺杀又是被何人刺杀。这显然是不正常的。或者应该说,他的心里早就有了思量。
而沈延康跟滕逸臻客气了几句,眼中却毫无对滕逸臻和自己突然在这里而应该有的茫然和惊讶,那么显然,这货也是心里有数的。
李燕轻叹了一声,都是聪明人啊。
可是眼下,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是,坐着的这个聪明人回到尚京城里自然就不归自己管了,可是横着的这位呢?一会儿要把他送去哪里?
沈家自然是不能回的,否则自己根本就不用去救他。
鲁国公府……不行,且不说自己把沈延康带去鲁国公府有多不方便,单就说顾盼现在孕期自己带着个受伤的外男回去就有点说不过去。顾、孔两家的长辈虽然对自己疼爱有加,可是,自己也不能做得太过份了。
贺家?李燕摇了摇头,沈夫人如今还在贺家别苑,贺家已经担了很大的风险,如果此时再把沈延康送过去……也不能总可着一家人坑吧!
李燕皱着眉头看着沈延康,没想到这么个斯斯文文的公子哥儿,竟然成了块烫手的山芋,自己该把他怎么办呢?
若是不行,直接把他放在仁德医馆?
这样一来用药虽然是方便了,可是,用成亲王府的马车大摇大摆地把人拉到医馆,不是又得让沈延康当回靶子么?
“子彦,你在想什么呢?脸色怎么有点难看?可是哪里不舒服了?”
李燕忽然听到滕逸臻问道。
李燕回过神来,冲着滕逸臻摇了摇头,目光却依然扫过沈延康。
滕逸臻多聪明啊,见状微微一笑,“不用担心,成亲王府别的没有,就是房子多。收留个把个朋友小住上一段时间还是不成问题的。而且,我府里的仆人能近人伺候的,嘴巴都很严。放心吧。”
李燕诧异,“这……不方便吧?”
滕逸臻嘿嘿一笑,也不避讳沈延康,“虽然这段时间,贺家跟父皇在御书房里说了什么我不是很清楚,可是,今天父皇刚刚赏了沈公子出身,沈公子就急巴巴的出城,再遇刺,这里面就必有文章。而且,我觉得,沈公子住在我府里是最方便的。特别方便,父亲与他私下见面!”
李燕心里恪登了一声,联想起滕逸臻说的“这尚京城里如果有想知道的事情便没有他不知道的”这句话,顿时看滕逸臻的眼神都有了些微妙的变化。
这货,该不会是一直扮傻扮天真扮猪准备吃老虎吧?
不止是李燕,就连沈延康也是这么认为的。
从那杀人不见血的皇宫里长大起来的孩子,哪里会真的有心思单纯的呢?
车马一路前行,在夜色降临之前进了尚京城。因为成亲王府的标记,守门的官兵连马车都没查,便直接放行。马车一路直奔成亲王府,就在沈太师的眼皮子底下,大大咧咧地把人送了成亲王府。
世人皆知沐子彦是个悬壶济世,善治疑难杂症的高人,可其实,李燕这身本事里,最高竿的就是对外伤的治疗了。
其实想想也是,当年顾锦鹏几乎都被她上上下下研究了个遍,实际操作的经验这么丰富,怎么可能会差呢?
滕逸臻的府上,果然是很方便,无论是药材还是宝刀,都跟大白菜似的随手一抓就是一把。
于是,沈延康的伤治得十分顺利,除了拔弩时候遭了点罪之外,再没有其他任何的痛苦。
李燕治好了沈延康,又交待了接下来的护理方法和用药,便功成身退。
既然滕逸臻今已经撕掉了他身上的那身儿猪皮,想要化身为虎了,那自己何必多做无用之功呢。不过,李燕在离开之前,还是隐讳地跟滕逸臻提了起沈延康与贺兰修交情很好的话,至于能理解到什么程度,就得滕逸臻自己体会了。
很显然,滕逸臻的阅读理解能理还是很强的。
当天夜里,李燕便收到了:皇帝在贺大人和贺兰修的陪伴之下突然驾临成亲王府,突击检查滕逸臻夜生活的传闻。
李燕看着梅朵拿在自己手里的密报,不禁哑然失笑。
滕逸臻这货,还真是豁得出去!
在成亲王府中,灯光下的沈延康显得格外的脆弱,一张因失血过多而变得有些惨白的俊脸,让前来的贺兰修竟然一时间忘记了自己身边还有个皇帝的事实,大步上前查看沈延康的伤势。
贺大人见状才要出言呵斥贺兰修,却被皇帝抬手止住了。
自从自己打算召见沈延康开始,这个孩子身边的危险就接二连三的发生,如果说是巧合的话,也未免太夸张了些。而今天,自己不过刚刚对他进行了赏赐,他在离宫之后便出城遇刺,这简直是在啪啪地打皇帝的脸。
皇帝虽然离着沈延康还有几步之遥,可是成亲王府的灯火准备的十分充足,完全可以让皇帝在这么远的距离之外看清楚沈延康的伤势。
“臻儿,究竟是怎么回事?”皇帝沉声问道。
“回父皇的话,”滕逸臻一脸沉重地说道,“今日散朝之后,儿子一时兴起,想趁着春光到外面走走。可是谁想到,竟遇到了贞娴县主。”
贺家父子一听滕逸臻提到了沐子彦,心不由得提了起来。
皇帝疑惑地看着滕逸臻,“贞娴县主?”
“是。”滕逸臻完全忽视了众人的目光,接着说道,“父皇您也知道,儿子与贞娴县主一直都十分的投契,能有机会约她出去,自然是好的。可是,对于去什么地方,我们却有了点分歧,故此就在宫外耽搁了些时间。”
“后来,儿臣与县主看着时间也不早了,最终决定就去城外东郊四处走走看看,可没想到,就在儿臣准备出发的时候,竟然看到刚刚离宫的沈公子的马车竟也往着东郊的方向而去了。父皇曾经跟儿子说过,要多与贤德之人交往,儿子曾经听小贺大人在儿臣面前几次提起沈大公子,于是想着,若是有机会结交一番也是好的。于是,便催着马车追了上去。”
“可是,没想到就在儿臣距离沈大公子的马车不过百步之遥的时候,竟然突然出现了一伙杀手,直奔着沈大公子就下了狠手。”
说着,滕逸臻皱起了眉头,“儿子虽然身手不好,可是却还是仗义出声,高喝着自己的身份,要那些人住手,可是这时,那伙人发射了弩箭,于是,我们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沈大公子受了伤,却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