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国的大王前来觐见,招待使自然是要跟着的。
于是,当滕逸扬赶到的时候,头一眼看到了就是滕逸臻那张笑到欠揍的脸!
为了不伤及国家的体面,皇上并没有把滕逸扬扔在一边儿不理,看起来反倒是如同这个儿子一路陪着他一般。可是再看滕逸臻,不仅没有半点妒色,皇帝到场时,正看到自己新立的太子与两国来使相谈甚欢。
皇帝轻叹了一声,什么叫差距,这就是!
只量次短暂觐见,除了明确了一下两国使臣和大王在尚京的行程之外,并没有其他的事,而且,皇帝在看过他们的行程之后发现,这两国的王似乎都无意在尚京多做逗留。
不过想想也能理解,北羌是大战初停,新王也刚刚继位不久,一大堆事儿等着这位新王去处理呢,自然不可能在大翊多做停留。
而南狄的王,与其说是被自己的四儿子和这位北羌新王请来的,不如说是给掳来的更为恰当一点儿。他归心之切,只怕比北羌王还要更胜。南狄的兵马藏于茂林之中,随着天气越来越热,林中的瘴气也越来越中,若是耽搁的久了,只怕一大半的北南狄兵马会尚未出师就已经身先死了。
眼下虽然有北羌和大翊联手,可这联手的诚意有多久,皇帝也不太敢保证,可是如果真的强留南狄大王在尚京长期滞留的话,只怕反倒会惹恼了南狄人。要知道,南狄王今年岁数也不小了,他也有几个成了年的儿子,万一哪个儿子一时想不开,清了内忧,把这位王变成了老王的话,那边境的战事又将再起。
皇帝想到了这些之后,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更何况,如今怀疑的种子已经深深植根在了皇帝的心里。七儿子怎么也北羌人说笑,他都认为是外交手段高明;而四儿子与南狄人相处融洽,落在他的眼里就不是那么个意思了。
早点打发了他们也是好的。
于是,皇帝欣然接受了他们的行程,并指了两位临时“提拔”起来的公主去两国通婚,把他们的归期定在了二十天后。
对于这样的安排,两国都无异议,虽然着急,可是若不住些日子,也对不起他们千里迢迢地来回尚京不是。
第二日,是沐休之日。天还没亮,一辆没有徽记的普通马车离开了太师府,朝着城中最为著名的名胜之地缓缓行去,而几乎是与此同时,南狄使馆里,亦有几辆马车在大翊官兵的护卫之下朝着同一个方向而去。
皇帝在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脸色沉阴的仿佛能随时滴雨打雷一般,侧目问内侍大人道,“老三那边有什么动静?”
“恭王殿下并未出府。”
皇上眯着眼睛,点了点头,说道,“看紧恭亲王府。”
“是。”
做为南狄的招待使,南狄人出去玩乐,招待使必是要陪同的。
可是整整一天,滕逸扬没有出府,甚至连平时里日日不落的进宫请安都没有,这就让皇帝觉得有些问题了。
于是,皇帝下旨召滕逸扬进宫,可是前去传旨的人没过多久便独自回来了,带回来的消息,却让皇帝大吃一惊。
滕逸扬竟然病了!
因在昨日滕逸扬归府之时心情极差,所有的姬妾下人一并被他关在了门外,这一关就是整整一天一夜。恭王府的下人每每敲门送吃送喝的时候,都被里面的人怒喝着给骂了出来。所以,直到皇上的人直接冲了进去的时候,才发现滕逸扬已经病的神智不清了。
皇帝虽然因为沈太师和沈敬妃的原因,的确对滕逸扬有所顾虑,可是,毕竟是自己疼了二十年的儿子了,怎么可能一点感情也没有,否则的话,皇上干脆一句话直接就要了他的命就完了,何必跟他动什么怒呢!
于是,皇帝连派了三次御医前去恭亲王府,可得到的消息都不那么令人高兴。
此时,皇帝想到了李燕。
当内侍大人匆匆赶到鲁国公府的时候,鲁国公夫人正在义女儿媳的参谋下,为家里的三个男人准备两日之后,大朝会封赏之后赐宴时候的衣服。
是的,三个男人,李旭因为在战场上立下了汗马功劳,也在此次嘉奖的名单之上。而且,鲁国公与夫人已经商量好了,准备在那一日,在世人面前澄清李旭的身份,让他认祖归宗。
当得知滕逸扬突然得了重病的消息时,李燕也吃了一惊。
这滕逸扬虽然身子因为酒色而有些内虚之意,可是却并没有什么隐疾,好好的病了,自然会让人生疑。
于是,李燕在鲁国公夫妇的首肯下,带着梅朵,在孔铭的陪伴之下来到了恭亲王府。
才一进门,李燕的眉头就是一紧。
不用看人,光是闻闻这屋子里的味道,李燕就知道,滕逸扬这不是病,而是毒。
而当李燕看到滕逸扬的时候,连脉都没诊,就直接摇头了。
“劳烦内侍大人回宫禀报吧。恭王殿下,已经无救了。”
内侍听闻此言,心中大惊,“可是县主,奴才知道恭王殿下与您平日里有些不愉,可是您不能因此还未……”
李燕转过头,正色地看着内侍说道,“大人,子彦虽然是个女子,但却也是个医者。我恼恭王,会用我自己的办法来教训他,但绝对不会见死而救。恭王殿下这毒是昨日夜间子时前后中的,此毒一中,会让人口不能言,周身如火灸一般难熬……”
李燕没有明说,其实,这毒根本就是沈夫人所用之毒的加强版,根本不用看她也知道是什么玩意儿。
“如果是今早发现的话,不过是三五针,一剂药的事儿。可是如今,已经过去了将近六个时辰,别说是大夫,就算是神仙也无法可治了。就算我出手,除了给恭王殿下再增添一份额外的痛苦之外,什么用也没有。”
李燕的话,让内侍大人心头一冷。
且不说这毒是何物,既然恭王中毒之后口不能言,那今天白日里,喝退下人的又是谁呢?而且,既然那人既然已经与恭王独处一世,为何不直接了当的取了恭王的性命,反倒让他熬到现在呢?
李燕轻叹了一声,对内侍大人说道,“如果内侍大人愿意走上一趟的话,我倒是可以先以银针压下他的毒性,让他多撑上一会儿,让皇上和敬妃娘娘跟他道个别。”
内侍听了李燕这话,连忙点头,“那便有劳县主了。”
说着,内侍大人转身便往宫里送信去了。
孔铭见内侍离开之后,李燕并没有施针,只是默默地坐在堂屋发神,他轻声问道,“不是说要给他行针么?怎么坐在这里发呆?”
李燕看了看孔铭,苦笑了一下,“你不知道他有多辛苦才熬到现在这种无知无疼的情况。我这针一下,只怕他还要再重复一遍这一整日的疼苦。”
李燕说着,看了看屋内无声无息,再没有了往日嚣张的滕逸扬,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你说,今日在他屋子里的人是谁?”
李燕轻轻一笑,看着孔铭,“你不是已经猜到了么?”
“可是,总觉得似乎不太应该。”
李燕一叹,“等下皇上和敬妃到的时候,答案自然而然的就出来了。”
果不其然,不多时,内侍大人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对着李燕大声说道,“皇上,皇上和娘娘马上就到了。这会儿,已经到了恭王府外了。县主您,您可行过针了?”
李燕站起身来,对内侍说道,“现在时间刚好。”
说罢,李燕重新返回内室,用数十根银针刺入滕逸扬周身各处大穴。
滕逸扬此时之所以还活着,不过是因为年轻底子厚些,如今李燕的针一刺下,便将他体内所有的能量尽数集中到了一起,虽然看起来十分有效,却是个釜底抽薪的法子。
当皇帝和特兰丹娜走进屋中的时候,滕逸扬刚刚睁开眼睛。
一见滕逸扬的样子,皇帝还好,特兰丹娜当时就差点晕了过去。
此时她也顾不上什么礼仪了,不管不顾地冲到滕逸扬的床边儿,号啕大哭了起来。
皇帝的心也纠在了一处,他冲着李燕点了点手,李燕会意,随着他来到外间,孔铭一个外臣自然不方便和宫妃相处一室,也随了出来。
一见皇上的脸色,孔铭就知道他肯定是有话要跟李燕说的。
因为沈妃在,皇上带着李燕出了主屋,孔铭生怕李燕一句说得不对,在这个时候激怒了皇上,便与内侍大人一道,随在他们身后十步远的地方,不紧不怕地跟着。
“是什么毒?谁下的?”皇上问道。
李燕轻轻一笑,“其实这毒,皇上应该是听过的,与沈夫人身上的,一模一样。”
皇上皱眉,“那为何……”
“沈夫人之所以能坚持了这么些年,是因为下毒之人想留着她为自己遮掩,所以用得细水长流。打个比方,如果说沈夫人每日里的用量是一粒小米的话,那王爷昨儿晚上,就是直接被人塞进了两碗小米饭。所以……请恕子彦无能为力了。”
皇上听了李燕这话,半晌没有作声,虽然李燕什么也没有说,可是似乎,他已经知道了自己所有想知道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