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燕虽然看到了顾瞻的纠结,但眼下她实在没有什么心情去理会。
要知道,表面上她做的有多淡定,那她内心里就有多慌张!
她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就是顾瞻这个人,绝对是个妖孽!而且,是个会吸人魂魄的妖孽。自己若是多看上他几眼,总会不自觉得想到一些……反正是不该想的东西。
李燕觉得自己这样很不好。
为了避免自己更不好下去,她决定还是尽快离开顾瞻才是正途。
就算日后还有什么事情需要仰仗到他,书信口讯就可以了。虽然消息可能会滞后一些,也总好过心慌意乱!
匆匆做别了顾瞻,李燕心神不宁地回到了自己的院落。
梅朵自然知道少宫主必定会询问自己今日追踪那人的下落,所以梅朵一直在等着自家少宫主回来。
当李燕回来的时候,梅朵确实正坐在桌边。
只不过,她正在不停地挣脱脑袋与桌面的两两相吸,嘴边还一道液体被烛火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晶莹夺目,正欲滴不滴地悬在半空,在晚风的吹抚之下轻轻摇曳。
但这还不是让李燕最难受的。
更难受的还在梅朵姑娘的头上。
李燕现在算是明白了什么叫做密不透风!也真是难为梅朵,怎么把这么些个珠花都插在她那不大的脑袋上的!实在是太让李燕佩服了!
桌上,今日顾盼来的胭脂水粉等物摆了满满一桌子,显然刚刚已经被它们的新主人挨个儿的疼爱了一番。
看着睡意正浓的梅朵,李燕忽然又觉得自己不是那么着急了。
毕竟,只要落入了飘渺宫的视线,那人也是跑不掉的。而且,顾瞻既然派了清明今日陪着梅朵,那想来,这人想死也不是很容易的一件事。
李燕回首轻轻地关上了屋门,然后解下自己的斗蓬盖在梅朵的身上,可不想梅朵一个机灵站了起来,头上珠花的流苏“哗啦啦”地响成一片,倒把李燕吓了一跳。
“少宫主,您回来啦!”梅朵揉了揉眼睛,顺道抹了抹嘴。
李燕捏了捏眉心,“太晚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你先去睡吧。”
梅朵坚定地摇了摇头,“我还是跟您把事儿说完了再睡吧,要不然我今晚肯定睡不好!”
李燕,“……那你说吧。”
梅朵一边收拾桌子顺便从头上拔珠花钗子,一边将今天和清明一起看到事情的告诉李燕。
李燕借着更衣不去瞧梅朵,那一脑袋的乱毛儿,她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少宫主,你今天让我跟的那是个什么人啊?简直就是个纯人渣啊!你是没看见,真是太气人了。”
“就那么一会儿的功夫,他先去一趟私窑子,我的天呐,少宫主,你是没见一个五大三粗的大男人,竟为了那么百八十个大子儿的嫖资在私窠门口好一顿的墨矶。最后还是硬是磨去了五个大子儿才成了交。”
“清明没让我进去看,可是我在外面也听见跟那人渣进去的窑姐儿叫的那叫一个惨啊,到后来出的都不是人动静了。最后还是那私窑的鸨母听不下去了,连拍再喊的让他加钱,我觉得那窑姐儿今日能活活死在他手里。”
“从私窠子里出来,他进了一户人家。我还以为他回家了呢,结果一进门,我的天呐,我还以为刚才他就已经够不要脸的了,没想到这不要脸的还在后面呢!那根本就不是他家,而是一个寡妇的家。他进去一通闹,最后还掐着那寡妇家的孩子的脖子,硬是逼着那寡妇给他拿了一吊钱出来,才放开了那孩子。要不是那孩子还有哭声,我还以为那孩子活活被他掐死了呢!少宫主,您知道么,我听那些邻居说,那孩子还不到两岁呢!我看着都心疼死那寡妇母子了,怎么惹上这么个人渣!”
李燕看着梅朵因为气愤而涨的通红的小脸,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只是默默地听着。
“后来,他拿着这钱又进了一户人家。我还以为他又要如法炮制的去抢钱呢,结果您猜怎么着,我的天呐,他这一进门,装的跟孙子似的,那一声声‘娘子’叫的,恶心死个人,我也不知道……”
“梅朵,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你的各门功课比旁人不差,却只能留在我身边伺候么?”
“啊?”
梅朵一怔,难道不是因为少宫主喜欢自己么?
李燕轻叹了一声,“刚刚你用了四次‘我以为’,三遍‘我的天呐’。旁人不说,就是你,如果接到这样一份报告,你会如何?”
梅朵心中一颤,小脸瞬间由红转白,慌忙跪下,“属下失职,请少宫主责罚。”
“起来吧。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是想让你知道,这是我不让你出去刺探情报的原因。但这只是其一。还有其二,今日你又如同上次试练时一想起了杀心!对不对?”
梅朵跪着点了点头。
李燕伸手把她拉了起来,“今日没和清明打起来?我记得当时你可是赏了你师兄好几个耳光!还骂他不是人,见死不救来着。”
“清明说,虽然少宫主您当时没说话,但看神色绝对没有让我动手的意思。既然主子给的任务是监视,那就该好好藏在暗中监视着。哪怕是个人尽可诛的人,只要主子没有下令,那就不可以动手,免得坏了主子的大事。”
李燕失笑,“你就听了?”
梅朵赌气地点点头,“那浑蛋说的有道理。”
李燕点点头,站起身来,朝屏风后面走去,“别气了,这人我是必要杀的。”
“真的?”梅朵的闷气一扫而空,“我愿替少宫主出手。”
“不,这个人,我要亲手料理。”
梅朵有些诧议地盯着李燕的背影,少宫主说什么?她要亲手料理!
虽然这人渣绝对该杀,可最多也就是个欺软怕硬的怂货,少宫主竟然要亲手料理他!
这真的是……太让人期待了!
“对了,梅朵,明日是十六了,东西准备好了么?”
“早就准备得了。”
十六日这天,天才蒙蒙亮,李燕便轻手轻脚的起了身,连梅朵都没有惊动,带着东西飞檐走壁地离开了鲁国公府。
七年了,李燕终于有机会回到自己的家中,却祭奠父母双亲和兄长,还有于妈妈。
李燕才刚刚离开,顾瞻便得到了消息。
“随她去吧,叫人……不要跟着。”
“可是,今日是世子解蛊的日子。”
顾瞻长叹了一声,“她到时间,会回来的。”
谷雨转身下去传达顾瞻的命令。
今日是她家受难的日子,她必是不愿旁人打扰的。而且,今日自己也要去一个地方。
尚京的城门卯初开启,李燕背着一个极大的包袱裹在人流之中,像是个出远门的后生一般,倒是并不显眼。
赶到柳梢儿胡同时,时间还不到卯正。
虽然李燕的家住在尚京城外,但这里所居的也皆是有些财资的人家,这个时间,除了早起的粗使丫环和仆妇之外,也只有那些收恭桶和送柴薪的偶尔在街上经过。
李家地处巷末,占地不小,邻居离的也比较远,于是,李燕几乎没遇到任何人,便转到了李家的后院。
回家尚要翻墙,自己还需努力。
待翻过院墙,李燕落到自家原来的菜园里时,在心里对自己说。
整个院子就如那日梅朵对自己说的一般,虽然有股说不出的萧索之态,但却打理的还算勉强可以入眼。
至少,没有残垣断壁,没有满目的荒草。
但菜园里那四季长新的蔬果自然是不可能有的,只有院中的桃树上,零星还挂着些没有被人采下亦没有离枝的果子。
李燕探手摘了一颗,用院中的井水洗了洗,一口下去,眼泪差点掉了下来。
一半是心酸,另一半,这果酸!
即便李燕实在不喜酸食,可却还是没舍得把这酸桃扔掉,一口一口的硬是把它吃完。
背着包袱,李燕走到了前院,母亲遣散家仆时放在院子里的椅子依然摆放在那里,风吹日晒雨淋,太师椅早不复当年的样子,李燕没敢去坐,生怕一个不小心,直接就让这椅子变成了一堆散尸。
转进父母住的主院,李燕没有进屋,而是在正屋之外双膝跪倒,从背上的包袱里取出一个匣子。匣子里瓜果香烛俱全,还备了一个极小的香炉。
李燕将祭品摆好,焚了香,结结实实地叩了三个头。
这才起身,转到大哥住的院子,如法炮制了上面的步骤。
最后,李燕来到了于妈妈所居的院子。
这里临着李家的西北角门,是整个李家最大的一处院子。李家的家仆尽数住在这里,像个大杂院一般无二。
李燕为于妈妈上香叩头,若是没有当初于妈妈的舍身相护,只怕那一日被吊死在狱里的就不止是四个人了吧。
李燕长叹了一声,缓缓起身。
算算时间,父母那里的香也差不多快要焚尽了。
就在李燕准备去收拾东西,然后寻处不显然的地方为家人烧些纸钱的时候,西北角门突然一响。
李燕瞬间将身形隐进了于妈妈的房间。
方才把门关好,李燕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变成了一只瓮里的那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