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世子的威胁显然非常有威慑力,不到半刻钟,孔铭便和顾盼一起,与沈延康、贺兰修等人一道回到了望月楼。
迎着孔世子幽怨的小眼神,李燕撇了撇嘴,果然,这豪门世家的公子哥,一个个的都不是正常人。
众人又略坐了片刻,顾瞻对顾盼说道,“时间不早了,我先行一步。”
说罢,率先站起身来,也不给众人留片刻告别的时间,抬步就向外走。顾盼几乎与他同时离去。
孔铭随之也站了起来,嘴里说着“告辞”,人已经飘到了门外,
一时间,同时上楼的四人,只剩下了李燕一个人。
下次应该跟顾世子好好商量一下,离场之前至少给自己提前来个暗示什么的。
李燕想着,冲众人微微抱拳。
一个江湖人,竟然成了四个人之中的礼仪担当!
简直让人发指!
李燕匆匆作别,正准备抬步离开,却听沈延康开口说道,“沐神医,请留步。”
李燕脚下一顿,连同已经出了门的顾瞻三人也停步转身,看向沈延康和李燕。
贺兰修虽然依然坐在座位上未动,可是眼睛却暗暗地盯着沈延康。
屋中的其他众人也是如此。
要知道尽管沈延康并不待见邓家人,但那一表三千里勉强扯上的关系却是实实在在存在的。
今天在座的这些才子们的内宅家属中,大多数都参加了鲁国公府的君子宴。所以,对鲁国公府今日发生的事情多少都是有些耳闻的。
尽管事情的后续如何,并没有人亲眼所见,但拜邓家夫人所赐,也能拼出来个七七八八了。那个被邓夫人口头上已经鞭尸了无数次的,喂了邓怜容服下毒药的沐子彦,简直已经成了整个尚京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人物了!
邓家丢人,恭亲王自然也好不到哪去,连带着沈家也失了面子。
他们这些人,可以在沈大公子的默许之下,言语奚落邓建昌。
可至于沈大公子会不会牵怒到沐子彦的头上,他们可还真说不准。
难不成,那个关于顾锦鹤将要正式承爵成为定安王的消息是真的?
沈家真的要开始与顾锦鹏一系开撕了?
李燕的脸上又挂上了那副假笑着的皮,刺得顾瞻眼睛有些发酸。
“不知沈大公子有何见教?”
沈延康淡淡一笑,“延康挽留沐神医,有件小事。”
“沈大公子请说。”
“延康想请沐神医得暇之际为我的知交好友诊治病症。”
尽管沈延康人缘不错,但这尚京城中,能被沈延康称为“知交好友”的,除贺兰修之外再无他人。
李燕微微有些发怔,也许是她想的有点多,可是,沈延康这个要求还真是说不好到底是好心还是恶意。
只听沈延康继续说道,“当然,沐神医的规矩,延康是知道的。但今日既然沐神医能够网开一面,那延康也想有个不情之请……”
不等沈延康说完,李燕便打断了他。
“既是不情之请,那还是请沈大公子免开尊口的好。今日子彦之所以打破规矩,是因为恭亲王妃身怀有孕,而子彦又不会在尚京久留,才不得不这么个折衷的办法。难道沈大公子的这位朋友,也有孕在身?”
雅间内干咳成一片,众人望天望地望灯阵,却不敢看沈延康和贺兰修的脸。
贺兰修暗中磨牙:你个死妮子,连你大师兄都敢消遣!
而沈延康脸上的笑意也是僵成了一团。
门外的孔铭显然是不顾及这些的,哈哈大笑,不住地拍着顾瞻的肩膀,被顾瞻嫌弃地一脚踹下了楼。
好半晌沈延康才顺好了这口气,“是延康唐突了,请沐神医见谅。”
李燕摇了摇头,“沈大公子不必如此,不知您说的是哪位朋友,若是方便,子彦倒是可以看上一看,若是身体无碍,子彦不必出手,自然也就不用试毒了。”
沈延康意外地看着自己对面这个眉清目秀,有些男生女像的半大孩子。
在他第一句话脱口而出的时候,沈延康简直已经认定若非自己曾经得罪过他,必是他在为顾瞻出气才说出那么一句将自己的面子驳的一蹋糊涂的话!
而且,这位小神医不仅棒子抡得好,甜枣给的也及时。
可是,当沈延康对上他的双眼时,竟觉得自己有几分汗颜。
因为沐子彦的眼光实在是太清澈,太无邪了。不自觉得就让人感觉他所说的话,没有什么算计,没有什么功利,只是想到便说了而已。
沈延康淡淡一笑,他喜欢单纯且聪慧的人。
“多谢沐神医。我那朋友便是前科的探花贺兰修。不知沐神医何时方便?”
“现在就很方便。”李燕答道。
对于李燕如此干脆的答案,顾瞻用干咳声表示了自己的不满。
这个贺兰修真是让人越看越不顺眼。
还有沈延康!
刚刚就应该说他知情,贺兰修给他出谋划策!
李燕回眸对着顾瞻微微一笑,安抚了一下有点炸毛的顾瞻。
等走到贺兰修面前,李燕冲着贺兰修眨了眨眼,贺兰修无奈看着她,将手伸了出来。
李燕细搭了一下贺兰修,带着笑意点了点头。
“贺公子的脉向平和,虽然幼年时身子有些受损,但如今已无大碍。只要平日里多些保养,旧疾是不会复发的。”
“果真?”
沈延康见李燕说得如此言之凿凿,心里不免有些怀疑。
李燕侧目挑眉,“沈大公子若是信不着在下的医术,刚刚又保必多此一问呢?”
沈延康自知失言,连忙致歉。
李燕懒得再多和他应付,虽然目前知道沈延康没有参与当年的事情,自己不想与他为难,但只要他还是沈家人,自己也就没有想要和他好好相处的愿望。
李燕与众人告辞,同顾瞻、顾盼一道下了楼。等到马车近前时,梅朵和清明已经侯在了马车旁边。梅朵浅浅地冲着李燕点了点头。
待他们一行人赶回鲁国公府的时候,时间也近子时,雨水早已经备好了温水,眼巴巴地望着顾瞻归来。
李燕原本想着回自己的下处寻问梅朵打探来的消息,却被顾瞻给留住了。
“有事儿?”李燕有点不满地问道。
顾瞻点了点头,表情有点凝重。
“我的毒……”
看着顾瞻欲言又止的样子,李燕轻叹了一声,随着顾瞻进了院子。
照理来说,顾瞻现在身上的蛊毒已经十去七八,自己又每隔一日为他驱蛊,应该不会出现反复的情况,但顾瞻中毒日久,李燕不得不多加一些小心。
等室内只剩下雨水一人伺候的时候,李燕才问道,“哪里不对么?”
顾瞻有些尴尬地回答道,“其实也是小事一桩,两日前,鳞甲便已退至两股与小腹之间,可是,这几日都没有什么变化。”
这下李燕也尴尬了。
虽然为医者,对于人体并不陌生,旁人不说,就连顾锦鹏当年重伤之时,李燕也几乎把顾侯爷从头到脚看了个精光。
但也只是几乎。
对于一个男人而言,重要且不可描述的地段,师傅还是亲力亲为,没有让李燕插手。
“你刚刚习医不久,就算看也没什么见树。想看以后有的是机会!”
当初师傅是这么跟李燕解释的!
李燕干咳了一声,“时间差不多了,雨水照顾你沐浴,你可以尽可能详尽的将鳞甲的状况告诉我,我在外面听着就可以了。”
不知道是不是李燕的错觉,在说完这段话后,李燕隐约地听到了一声类似于安心的轻叹。
要知道,尽管顾世子已经发现李燕对自己是属于“非流氓不合作”的一种态度,但顾世子也是个高雅的流氓,暴露狂这种简单粗暴的方法,顾世子是不屑去做的!
李燕守在屏风之外,仔细聆听着顾瞻对鳞甲的描述,然后再以雨水为媒介,了解了不同按压之下,鳞甲处的反应。
可怜顾瞻,本就要忍受着蛊毒带来的灼烧和痛感,还不时的被雨水在自己的私处又摸又压!
当然,雨水的感受也没好到哪去!
那可是自己的主子,自己一个下属竟然出手轻薄世子,虽然事出有由,但雨水还是觉得比起现在,他还不如去惊蛰那里围观刑讯,总好过在世子诡异的目光之下做这些连自己都奇怪的事情。
好不容易熬过了子时,雨水整个人都快和顾瞻一样虚脱了。
等顾瞻穿好衣服从屏风后转出的时候,李燕正坐在灯下,平和淡然地研究着药方。
顾瞻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里又有些……呃……怅然。
“如何?”顾瞻问道。
李燕抬眸,正对着顾瞻精壮的胸膛,李燕淡然地将目光移开,“死守一隅,必是无以为继。蛊虫如今退至气海与下单田周围,正是如此。世子不必心急,按部就班就好了。”
顾瞻点了点头,“十八那天,是太后生辰,辰正就要入宫,这解蛊只怕是不能了。”
“我可以用药物将蛊虫压住,那日我可在子夜为世子驱蛊。”
顾瞻张了张嘴,本想问问李燕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将这些余蛊一次拔除。
太后生辰那日,是父亲出现的唯一且有利的时机,而在那之后,最后一张粉饰太平的蒙布也将揭开,接下来定安侯府只怕会有一阵不小的动荡。
那时候,她还会在自己的身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