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燕的话声戛然而止。
顾瞻也是一怔,这一点,他还真没有想过。
难道这才是对方给自己下毒的真正症结所在么?对方真是好耐心,好手段!
一时间,房内安静的可以让顾瞻和李燕听到彼此的心跳之声。
“再过十日,便是太后千秋,你可会入宫?”半晌后,李燕才低声问道。
顾瞻点了点头,眼中不经意间流露出欣赏的目光,“会。”
“原来是这样!”李燕不屑地笑了笑,“看来皇帝陛下手中会办事的人可真是不少啊!”
“食君之禄,解君之忧!不正是臣子的本份么!”
李燕撇着嘴点了点头。
“十日之内可有办法将毒解清?”
李燕翻了个白眼,“有!”
“当真?”
怎么看这个态度不太像是句真话!
“这龙鳞甲说它是毒也可以,但说它是蛊更准确些。宿主一死,蛊虫无新鲜血肉可食,自然而然也会死掉。一般情况下,人死了三天左右,这些鳞片便会因为蛊虫的消亡而消失。这么算起来,世子的时间还很充裕!”
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那要是活着呢?”
“呵呵!也行啊。找个活好的刮手,把世子这层皮细细刮了去……”
顾瞻轻叹了一声,默默地将衣袍系好。
“我可以……”
“不可以!”
“你知道我要问你什么么?”顾瞻有些落寞地看着李燕问道。
李燕微微一笑,“世子的耐心已经让子彦刮目相看,虽然我不清楚世子究竟是因为这些日子都没有再踏足仁德医馆,但既然已经忍了这么久,何不再多忍上些时日?”
“我怕我自己已经没有时间了。”
李燕笑笑,“世子这话说的有意思!怎么就会没有时间呢?世子这毒,虽然十天之内我不能尽数解清,但化了你腰腹以上的蛊还是做得到的。至于腰腹以下的,世子又何必急于一时呢?总不会太后千秋之际,皇帝陛下会让世子当众脱的赤条条的扮做赤子为太后祝寿吧!”
顾瞻一时失语,虽然脸上不显,但若是细看,他的耳尖还是红了!
李燕扬眉,让你刚刚戏弄我!
顾瞻装作饮茶想掩掩自己的尴尬,可端起茶盏才发现,这盏竟是空的!
这回更尴尬了。
顾瞻将茶盏往几上一丢,问道,“该如何去做?”
李燕不假思索地回道,“此蛊收藏之法乃是存于酒中,入腹之后,母蛊便会寄生于肠胃之间。若母蛊死亡,便会有其他的蛊虫取而代之。但短时间内,母蛊不能产下子蛊,世子体内蛊虫只会减少,不会增加。只消多来上几次,这蛊虫自然便会除尽。只是,世子中毒日外,可还能记得当初最先成甲的是哪一片么?若是记得还好,若是不能的话,只怕这寻起来要费些时间。”
顾瞻微微一笑,指着自己脐左三指处说道,“这一片!”
李燕一惊,这也能记得?
“六年前那场大战,我此处曾受过箭伤,那里留下伤疤。最先成甲时,我有过疑惑,以为是内腹出了问题,便会时常触及。”
李燕大喜,拍掌说道,“这就省了许多的麻烦了!只是世子,这解蛊之疼可不比那每日夜半时候的疼痛轻松,如果可以的话,不知世子愿不愿让我为世子辅以麻醉的药物。”
“那麻醉的药物可会有什么影响?”
李燕点了点头,“这药会让人短暂地失去意识,每次大约两个时辰左右。醒来之后的一两个时辰之中,反应上亦会有些迟缓。”
“不用!”顾瞻说着,缓缓站起身来,看着李燕说道,“眼下,定安侯府正是多事之秋,我不能,也绝不允许有任何的东西影响我的判断和反应。”
李燕默默地点了点头。
“既然世子如此坚决,子彦不用便是了。”
“另外,我不能坏了你的规矩,但可否能把试毒的时间略往后延迟一些?至少,等到太后的千秋节之后再试,可否?”
李燕此时亦站起身来,冲着顾瞻一笑,“世子爷,您也太心急了。我这毒可是得把你的病好才能试的,不然,会影响效果的。”
顾瞻一愣,这算什么?盗亦有道么?
李燕冲着顾瞻一抱拳,“明日午时,子彦会到府为世子解蛊。这十日的时间,请世子切忌饮酒。告辞。”
直到李燕的背影消失,顾瞻忽然一笑,这小子,有时候这坏的还真是让人气不得笑不得!明明是一番好话,怎么就能让他说的这么让人难受呢!
一想到困扰了自己四年有余的毒有可解之法,顾瞻心情大好,看着李燕的目光也不由得更加柔和了几分。
可是这一切落在那些不了解真相的暗卫群众的眼里,意义就大不一样了!
瞧瞧世子看那沐神医背影的眼神,温柔地简直都快要滴出水来了!难不成,咱们这定安侯府日后会有个当家的主父了么?
这实在是……太可喜可贺了!
别管世子喜欢上的是男是女,只要世子开了荤,他们这群光棍可就有娶妻生子的希望了!这样的好消息,自然是不能独乐乐的,一定要众乐乐才行。
所以,不过一个时辰的光景,顾家世子白日里与沐子彦的香艳故事已经传到了侯府之外,并在整个尚京城里漫延开去!
而守在门外的雨水和惊蛰成了众暗卫的攻坚对象。
谁让他们离的最近,听的最清呢!
雨水和惊蛰心中苦不堪言,可是却又不能把世子中毒这事说与众人去听,只好忍着脾气打发走了一波又一波明里暗里来探听消息的暗卫,下人!
可是,他们越是如此,越发让众人觉得这件事真实可靠。
惊蛰和雨水心中叫苦不迭,可是却是这苦却是半滴也不敢倒出口外的。
这件事的流传速度之快,是连顾瞻也不曾想到的,夜幕降临之际,宫里皇帝身边的内侍总管带来了许多皇帝陛下亲赐的补药和皇帝陛下的叮嘱。
“切不可玩物丧志,更不可伤身!”
顾瞻坐于灯下冷笑着重复着皇帝命内侍带来了口谕,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
自己打从住进尚京的那一日起,便刻意地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纨绔。可是,因为自己的洁癖,特别是心理上的洁癖,不得不说,自己塑造的并不成功。
可是有了今日这一幕,自己这些年来的努力竟然一夕而成了。
这个沐子彦还真是自己的福星,不仅发现并解了母亲身上的毒,更给自己带来了希望。如今,他还在无意间帮了自己这么大的一个忙。
只是不知道,当这沐子彦听到了这个传闻之后,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来。只怕会气的跳脚吧!
想及此处,顾瞻不禁失笑。
转过天来,李燕如前日之约在即将午时的时候来到了定安侯府。
可是这才一到府门,李燕就觉得气氛有些奇怪。
这是自己第三次登门。
第一次,是跟着顾瞻和孔铭,自然是没有人拦的;
昨日,是第二次,虽然门子见到自己亦是客客气气的,但却也还是收了自己的名贴,通传过后才请自己进门的。
但是今天!
看门的人见到自己一如昨日的恭敬,进了门引路的小厮也亦如昨日般的客气……
可是,那些隐在树后、墙边……的下人们,为什么看自己的神色是那么的奇怪呢?
李燕摇了摇头,难道是自己多心了?怎么自己会从他们的眼神里看出“暧昧”的意思来呢?
引路的小厮直接把李燕引到了致远阁,然后恭敬地退了下去。
今天守在门外的人是昨日下午才回了府的清明。
一见李燕,清明的脸就是一绿。
这几天清明奉了顾瞻的令,细查了一下沐子彦的底细,这一查不要紧,一查才发现,原来这位不仅出身那被江湖人谈之色变的飘渺宫,竟还是飘渺宫的少宫主。
而且,昨天自己才一回府就听雨水向自己细细讲述了昨日间发生在世子爷和这位少宫主之间那“不得不说”的“激情四射”的情事!
更何况,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位祖宗,竟在自己在同僚面前泄了个颜面扫地。除了六年多以前那次失手之外,自己再没这么丢过人。
现在这少宫主又与世子有了那么一层说又说不得,却实实在在“存在”的关系,清明只觉得自己简直是没有活路了!
惹不起,自己还总是躲得起的吧!
“沐神医来啦!世子已经在屋内侯着了,沐神医请进。”
说罢,清明就想开溜!
“站住。”
清明脚下一顿,转回身来冲着李燕一笑,“您还有事儿啊?”
“没什么事,我就想问问,你们府里的人今天怎么都是怪怪的?”
“啊?怪?没有啊!哪有怪?沐神医你看差了吧。”
“是么?”李燕皱眉,难道真是自己想多了?
清明赶紧点头,心道,还说我们怪!我们再怪,能比你还怪么?
李燕进院时,顾瞻正在院中练枪。
一柄银枪上下翻飞,仿佛一条银龙一般。
顾瞻侧目看到李燕,瞬时间,银枪出手,直奔李燕的面门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