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枪带着劲风扑面而来,可李燕却并不慌乱。
只见她脚下莲步轻移,眨眼间,在刚刚所站之处只留下一道残影,银枪划着李燕的鼻闪笔直地插在了院门口的柳树上。
“好身法。”顾瞻中恳地称赞道。
李燕一挑眉,很客观地评价道,“世子的枪法收放自如,有大将之风。只是这待客规矩有待改善。”
顾瞻微微一笑,“你说的是世家的规矩还是江湖的规矩?”
“不管是世家还是江湖,都没有飞枪捅脸迎客的规矩!”
顾瞻闻言哈哈大笑。
李燕很客气地赏了他一个白眼。
所以说,盛名之下,其实难负。所谓的纨绔之态,自己倒是领教过了。可世间皆传这位世子爷不苟言笑,自己眼前这笑的见牙不见眼的,又是哪只鬼!
此时,已近正午,趁着顾瞻沐浴的功夫,李燕亲自去顾家的酒窖里挑了一坛烈酒,让清明抱着回到了致院阁。用酒净手之后,李燕将酒倒进一个大碗之中,将取蛊用的刀,勾等物一一泡在了酒中。
清明看着这些各式各样的小工具,满脑子里都是些奇怪的画面!
不是说今天是这位沐神医来给世子治病么?
这些东西是干什么的?
难不成,这沐神医治病的方式很是特别?
我的天,这么个治法会不会伤身体啊!
就在清明纠结,李燕忙碌的时候,顾瞻已经从净房里转了出来。
李燕上下打量了几眼。
顾瞻此时披着半干的头发,身上只穿了一条亵裤并一件长袍。
见李燕怔怔的盯着自己,顾瞻笑问,“在看什么?”
“身材不错。”
李燕如实地评价了一句,低头继续忙自己的事。
顾瞻一笑,这小子,调戏别人倒是信手拈来,可事儿一轮到他自己的头上,根本什么都不用做,就能把他吓的跟只受了惊的兔子似的!
站在屋里伺候的清明真是恨不能立时三刻自戳了双眼,算了,不用戳也可以,反正人家俩人根本就把自己当瞎子,聋子,空气!
“我该如何?”顾瞻走到李燕身后问道。
李燕眼下全部的精神都集中在手里的活计上,忽略了顾瞻此时坏心眼的报复,她信手指了指屋内软榻,“衣服脱了,躺好等我就行了。”
顾瞻一挑眉,失笑地摇了摇头,转身进屋来到榻上。
“主子,要不,我在外面伺候吧?”清明苦哈哈地对顾瞻说道。
顾瞻有些不解地看着清明。
“不行。一会儿我做事的时候你得在旁边帮忙。”
我能帮什么忙啊!
清明“扑通”一声就跪下了,“世子,属下请世子三思啊。这沐神医虽好,可他毕竟是个男人啊!世子爷,您一时糊涂可以,可是却不能为了这闺房之事伤了身子啊!世子爷……”
清明的话没说完,就听到他身后李燕磨牙的声音传了过来。
“闺房之事?一时糊涂?清明兄,不如你给我好好解释解释,您这话里的深刻含义,好不好?要是解释的我不满意,咱们就照着上回的量再多两倍来玩玩!”
清明的脸一僵,心说,完了,把这祖宗还在屋里呢!
顾瞻刚刚也被清明的话说了个云里雾里的,被李燕这么一问,反倒是明白了,顾瞻实在是绷不住,椅榻扶额笑个不停!
其实,倒不是李燕的想的比顾瞻快,实在是因为打从她进屋开始,下人们看自己的奇怪眼神已经事先给她提了个醒。
李燕伸脚把清明踹到一边儿,“滚,去拿酒好好洗洗你的爪子,然后把那两大一小三个瓷碗都倒上酒,摆在榻前面!顺便把脑子和那挂脏心烂肺也好好洗洗!”
清明滚了!
李燕没好气地看着笑的风流无限的顾瞻,“喂,笑够了没有。笑够了就躺好吧!你们家下人都等着我好好疼爱你呢!”
顾瞻好不容易才收下去的笑意瞬间又飞上了眼角,他斜眼看着李燕,“哦?沐神医准备如何疼爱本世子呢?”
李燕施施然地从酒中拿起一把蝉翼刀来,媚眼如丝地睨着顾瞻,“世子别心急啊。一会儿您就知道了。”
“好。本世子拭目以待。”
疼,是真的疼!但爱,许是表现的太过委婉,顾瞻一时实在是看不出来。
清明看着顾瞻因为巨痛而变得惨白的脸,心疼地无以复加。
要说这沐神医可真是心狠手黑,就看他手起刀落,世子腰间那龙鳞一般的皮肤仿佛被人生生撬开了一般。小勾子探入其间,左右一划,很快,一条白色的约有指甲大小的虫子被勾出体外。
“碗。”李燕喝道。
清明身上一凛,忙递过碗去。李燕把勾住的蛊中浸在酒中之后,把勾子和刀往旁边的空碗中一掷,取了一个细瓷罐来,用火烤热之后,用力压在创口之处。
顾瞻紧咬着牙关,只觉得皮肤之下,似乎有千万条蛊虫爬过一般,除了痛,还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可还忍得住?”李燕低声问道,说着,递了条布巾给顾瞻,“若是实在太疼,咬着这布巾,莫要咬伤了自己。”
顾瞻接过布巾来,沉声说道,“还好。忍得住。”
李燕侧目看了看沙漏,“最多半刻钟,一定忍住。”
“好。”
这半刻钟,过的极慢。
看到沙漏里的最后一粒沙子落下,清明忙不迭的喊道,“到了到了,时间到了。”
李燕点了点头,看向清明说,“不管一会儿你看到了什么,记着,不许大叫。这龙鳞蛊虫最怕声响,一旦受了惊吓,我这罐中拔出的蛊虫会一股脑的钻进世子体内的。”
“我知道,我知道。我绝对不会叫的。”
李燕想了想,还是有点不放心,干脆往清明的口中塞了个布巾,以策保险。
“世子……”
顾瞻此际也不逞强,将布巾塞在了口中。
一切准备就绪,李燕让清明捧着装了酒的海碗蹲在自己身边,只见她手里一转,“噗”地一声,清明只觉得自己眼前一花,一个白花花的团子便掉到了手中的碗中。
可待他看清楚那个团子竟是由数不清楚的蛊虫团成的时候,很是庆幸自己的嘴被沐子彦塞住了!
这实在是太可怕也太恶心了。
但此时李燕的手却并没有停。只见她迅速的将手中的瓷罐往另外一个碗中一扣,拿着勾子迅速的将几条漏网之虫划进了碗里。
直到再看不到任何的蛊虫,李燕才算是松了一口气。她一转脸,见清明还捧着那个大碗,不禁“噗”地一声乐了出来。
“还捧着呢?怎么着,准备当晚饭么?”
清明被李燕这一句恶心的差点把昨天晚上的饭都给吐出来了!
李燕从他手中接过碗来,清明扯出布巾,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出了主屋。
李燕点点头,比自己第一次见到蛊虫时的表现强多了。
她把这碗连同最先取出的母蛊一起与自己手中的碗放在一处,取了火石过来,“啪啪”几下,火星四溅,烈酒瞬间被引燃了起来。
此时顾瞻转过身来,眼露寒意地看着熊熊燃烧的蛊虫。
“我身上,还能有多少这样的蛊?”
李燕看着烈火中扭动的蛊虫低声说道,“这个,我现在不能回答你。得到明日午时看你身上的鳞甲退去多少,我才能给你答复。”
顾瞻点了点头。
“你躺好,创口那里得给你上药。”
“明日不是还要取蛊么?”
李燕一笑,“这药不是为了帮你愈合伤口的,是安抚蛊虫用的。眼下他们群龙无首,如果不好好安抚一下,只怕今天晚上,有你受的了。”
顾瞻侧目看了看李燕,也是微微一笑,“好。”
李燕取过药来,细细地涂在伤口处,这药微凉,却不刺激皮肤,整整忍了将近半个时辰巨痛的顾瞻舒服地叹了一口气。
涂好药,李燕扶着顾瞻起了榻,一圈一圈地用细布把腰间的伤口缠好。
“接下来的几天,外家的功夫就不要再练了。不过,调息打坐还是可以的。”
顾瞻点了点头,忽然问了一个没头没脑的问题。
“刚刚进院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接我的枪?”
李燕一愣。
“迎客规矩。”顾瞻提醒道。
李燕恍然大悟,她对着顾瞻一笑,“不是我不想接,而是我接不了。”
“世人皆知,飘渺宫宫主,武学独出天下,已臻化境,竟会接不住一柄银枪?你这自嫌的是不是有些虚伪了?”
“你刚刚说的是‘飘渺宫宫主’是世人皆知的武林高手,而我呢,只是区区的‘少宫主’。虽然只有一字之差,这功夫却是差出十万八千里呢。”李燕端起已经尽数化为灰烬的蛊虫起身来到桌边,一边将这些虫来倒进白布之中,一边说道。
“那宫主是你的师傅?”
李燕点点头。
“你师傅竟敢把这江湖人闻之变色的飘渺宫交给一个年纪尚幼且武学并不精进之人打理。我倒真是想不通这世外高人的想法了。”
李燕嘴角抽了抽,苦笑着看了看顾瞻,“若是有一天,你见了这位‘世外高人’之后,就会明白,不管他做出多荒唐的事来,对他而言都只是日常而已。”
顾瞻闻言一笑,却抽动了伤口,他吸了一口气忍疼说道,“看来,你是深受其害了。”
就在这时,清明去而复返,急匆匆地来到屋中,“世子,顾眕来了。眼下,人已经到了二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