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燕随在孔铭的身后,缓步走进了望月楼。
今日初与孔铭见面,便匆匆忙忙地得了个“狐狸精”的称号,对此,李燕只报以微笑。
并非李燕对孔铭另眼相待,只是她觉得眼下自己身上带的这些小玩意儿用在孔铭身上,有点对不起他。既然他敢对着自己信口开河,那自己怎么着也得给他个能让他受益终身的教训。
他们才刚刚来到二楼,一辆华丽的马车缓缓地向望月楼驶来,留在门口小厮眼尖,一眼便看到了那车上的标记,忙转身跑进酒楼,追上李燕和孔铭,低声禀报道,“小公爷,顾大公子到了。”
孔铭点了点头,却并未下楼去迎,而是推开了雅间的房门。
才一进门,李燕便被屋子里扑面而来的香气差点儿掀了个跟头!
难怪世人传闻这定安侯世子如今沉迷于温柔乡中,这满身的胭脂水粉的香气实在是让旁人想少想一些都无能为力。
再看看这屋中,如今日或立或坐的有十几个年纪在十四五岁的美少年。
李燕轻轻用手指在自己鼻下划过,心想顾瞻今日究竟这是在玩什么花样?不过一低头间,她嗅到了隐在那浓厚香气之中的药味。
顾瞻病了?
李燕心中一惊,自己竟然没听到一点消息!
他得的什么病?为什么要用香气掩住药味?
这时,孔铭已然入了屋,然后转身对李燕说道,“沐兄弟,请进请进。哎,我说飞轩,人我可是帮你请来了啊!”
李燕“……”
顾瞻“……”
李燕和顾瞻的视线在孔铭的胡说八道中略有尴尬地碰到了一处。
迎着顾瞻审视的目光,李燕微微一笑,抱手施礼,“见过公子。”
顾瞻上上下下细细地打量了一翻李燕,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垂眸对孔铭说道,“既然人是我请来的,那如今我已见过,让他走吧。”
竟是连个姓名都没问便要打发李燕离开!
李燕“……”
果然,尚京的水土真是养人啊!
“我说,别啊,我好不容易请上来的……”孔铭急吼吼地说道。
今日与顾眕相约,这满屋子的少年自然是为迎和顾眕的口味。但顾瞻这个洁癖太过,万万容不得这些人近身的!孔铭刚刚在窗外见到李燕的那一瞬间,只不过一眼便肯定李燕必是良家子弟,想来,若由李燕陪在顾瞻的身边儿,自然一会儿可以少了许多的麻烦。
可是这人才请上来,顾瞻便要人离开,那一会儿可怎么办呢?难不成要看着他回去手手见血地再活活把自己洗脱一层皮么!
孔铭还想再劝,却想顾瞻微瞌着双眼,示意侍琴的小倌继续奏琴。
这拒绝的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了!
李燕见状只是淡然一笑,她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便知道,此时,就是自己想走,只怕也是走不了了。
除非跳窗!
果然,几息之间顾眕人已经到了雅间门外。
顾眕看到李燕的背影是,心中一动,旁的不说,就单看这身段,也足够勾魂了。
还算这顾瞻识趣,知道什么时候该办什么样的事!
“哟,大哥来了!”一边儿说,孔铭一边儿把李燕往旁边一扯,冷眼对李燕吼道,“还不快滚!没的让人看了心烦!”
孔铭看到顾眕刚刚看李燕的背影时候的表情,一下子便明白了刚才顾瞻冷脸让李燕离开的原因!
孔铭虽然在京城是有名的纨绔,但是这抢男霸女,逼良为娼的恶事他是不会做的。
刚刚顾眕脸上片刻的变化,显然他是已经看中了这个少年了!
若是这少年真是遭了毒手,那可是自己造孽了!
顾眕不过看了个背影,便被勾的心情荡漾,哪里肯让李燕离开,就在他转脸看向李燕想开口留人的时候,突然脸色突然一变。
怎么又是他!
顾眕冷着脸看了看顾瞻,问道,“这人,你们是从哪个楼子里寻来的?”
顾瞻缓缓起身,摇了摇头,“不知。”
顾眕冷哼了一声:“真是贼心不死!”
说罢,顾眕一甩袍袖,忿忿地进了屋去。
自己派出去打探消息的探子回报,顾眕在路上曾遇上过一个自荐的少年。不知为何,那少年前一日还很得顾眕的欢心,可是第二日,便被顾眕嫌弃了!
顾瞻看了看李燕,看来,顾眕在路上的人,便是他了!
不过,既然如此,也正好顺水推舟了。顾瞻冲李燕挥了挥身袖,“赏他几两银子,打发下去吧。”
听了顾瞻的吩咐,站在门外的小厮往李燕手里塞了几块碎银。
李燕打量了一下,成色还不错。她满意地一笑,十足十占了小便宜的样子。
“多谢公子赏赐,沐子彦告退。”
说罢,李燕转身向楼下走去。
李燕在心里数着,“一,二,三。”
“站住!”孔铭的声音从李燕的身后传来,“你说,你叫什么?”
还不等李燕回话,就听顾瞻的声音从里间传来,“他说他是沐子彦!呸,他和他那个叔叔就是混在这桃花后巷的兔爷小倌!孔铭,我不屑见这等低贱之辈。今日算他运气好,本少爷与你们两兄弟相聚不想多生事端与他计较,你让他滚。”
孔铭却仿佛没有听到顾眕说的话一般,只是诧异且执着地问道,“你叫沐子彦?”
李燕点了点头。
“是重名么?”
李燕一笑,“小公爷以为这世上有几个人敢叫沐子彦呢!”
这话说的可是极为嚣张了。
孔铭张了几次嘴想反驳李燕,可最终还是放弃了。
若自己眼前这人真的是沐子彦,他太可以嚣张了!
他可是自己与顾瞻几次暗请都没能请来的“阎罗圣手”沐子彦啊!
可是,这年纪似乎有点对不上吧!
他这才能有多大啊!
孔铭转脸看着顾瞻,用眼神问道:你觉得眼前这人的身份是真是假?
顾瞻看了看李燕,又看了看孔铭,然后一言不发转身进了内室,孔铭尴尬地又看了一会儿李燕。
是自己这面信号不好么?怎么没看明白飞轩是什么意思呢?
“今日给大哥迎风,还站在外面做什么?”顾瞻归座,施施然地说道。
听了顾瞻的话,孔铭冲着李燕一歪头,李燕笑笑,随着孔铭进了房间。
一见李燕未走,顾眕原本就沉下来的脸,又黑了三分。他拍案而起,指着李燕的鼻子吼道,“你这贱人,一路跟踪我们父子,究竟有什么企图?”
顾瞻闻言,不发一言的倚在窗边,把目光转向窗外,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李燕冷眼一扫顾眕,“顾大公子这话我可就听不明白了。刚刚,你辱骂我与叔父,我看在小公子的面子上不与你计较。但面子这东西,可用一不可用二,还望顾大公子慎言!”
“你一个兔爷……”
李燕看着顾眕不怒反笑,“心中有佛,那眼中看到的便是佛。顾大公子,心里有兔爷,眼里看谁都似兔爷!”
“胡说八道!”顾眕拍案而起,“那日你那位叔叔明明说过,你们可是在桃花后巷里谋生的!”
“呃……”孔铭弱弱的插嘴道,“那个,他是住在桃花后巷……的仁德医馆!”
顾眕被孔铭这句话闷的差点没一口喷出血来!
孔铭这小子说什么玩意儿!
这个“沐子彦”住在仁德医馆?
顾眕的脑子飞转,当初那个酒糟鼻子的老头儿只说他们桃花后巷谋生,可是却并没说是哪家妓馆,难不成,是自己会错了意?
可是,就算如此又能如何?
不过是区区一个尚京城里的小医馆有份差使,就敢自称是“阎罗圣手”了?
更何况,那仁德医馆做的大多数都是妓子小倌,还有那些镖局子的生意,又能比那些个妓子小倌镖师的身份高贵到哪里去?
而与此同时,孔铭也在思考,这少年竟还有个叔叔,难不成,其实他叔叔才是真正的“阎罗圣手”,而他不过是个幌子?
要是这么说的话,倒还能说得通。
都说这大隐隐于世,看来,还真得找个机会,好好去拜会一趟这仁德医馆了!
而顾瞻却只是淡淡地看着李燕。
“阎罗圣手”几乎与自己同年成名,行踪一直飘乎不定,没有多少人见过他的真面目。而少数见过他的人,也对这位神医以及他们治病时候的经历讳莫如深。
今日,他突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不论他是有意吸引孔铭的注意故意出现在自己面前,亦或真的是机缘巧合,这个人,自己都势必要好好探一探他的底细。
在场的三人各怀心思,沉默不语,李燕却施施然冲着几人抱了抱拳。
“今日子彦冒然出现,扰了几位的雅兴。子彦家中有事,不便多留。就此告辞。若几位贵人他日得闲,可到仁德医馆小坐。”
说罢,李燕转身离开了望月楼。
李燕脚步匆匆地离去,只留下了一个潇洒从容的背影。
可是此时此刻,李燕的心里却并不从容。
只怕今日夜间,这仁德医馆就要不太平了!
旁的倒还好说,可这医馆里如今还藏着位“沐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