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深宫里的女人,锦衣玉食看上去什么也不缺,但唯独寂寞是最难耐的。
对她们来说,你来带再多的金银财宝,都不如从外面给她们带些逸闻趣事更能让她们欢喜。
一听鲁国公夫人问自己的女儿寻药竟寻出了笑话,太后忙不迭地让鲁国公夫人讲下去。
鲁国公夫人含着笑说道,“昨儿晚上,我问彦儿,你那店里不是有一味叫个什么‘逍遥清心丸’的成药最近卖得特别的好么?这样的好东西,怎么也不知道孝敬孝敬皇上还有宫里的老祖宗、皇后和各宫的娘娘?”
“太后您猜彦儿是怎么说的?”鲁国公夫人笑眯眯地说道。
“哀家才不去猜呢。”太后佯怒说道,拍了拍李燕的手,对李燕说道,“好孩子,你母亲这是跟我这儿说书卖乖呢。咱们不理她,你给哀家说说,是怎么回事。”
李燕看了看孔夫人,见孔夫人对自己暗暗点了点头,李燕微微一笑,答道,“回太后的话。当时贞娴听了母亲这么一问,倒是把贞娴给问得怔住了。仁德医馆里有什么成药,贞娴心里是有数的,可是却从不记得自家做出过‘清心逍遥丸’这味成药。”
太后闻言意外地瞪大了眼睛,“难不成,是你手底下的人新研制出来的?”
李燕摇了摇头,“贞娴听了母亲的话之后,特意派身边伺候的丫头去医馆问了。医馆里的管事说最近的确有许多书僮打扮的人来医馆问过这药,可是,馆里却真真儿的没有这种药。”
“这可是奇了!”太后说着看向皇后,“自家没做出来的东西,竟有许多人上门去求。”
皇后娘娘一笑,“市井里也有这样的人家,想凭着旁人的名声卖自己的东西。”
孔夫人点头笑道,“皇后说的有理。这人啊,在没闯出名头之前,就算是有好东西,只怕也是卖不出好价钱的。于是,我就跟彦儿说,既然去打听的都是书僮,那咱们也派个书僮出去卖去。若真是好东西,也别让它被埋没了。”
太后点头,“正是这个理儿呢。你们可派人去了。”
“派了。”孔夫人笑着说道,“转身儿我就派人去了。好家伙,是不是好东西,我可是不知道呢,可是这东西的价值可是真不错。一丸子药,竟然要一百两银子呢。”
不止是太后,连皇后也惊住了,“难不成是老君炉里的仙丹。什么药也值一百两银子一丸!”
“可不是呢。买了这药回来,我也没敢开封儿,左瞧右瞧的,也不过是颗普通的药丸子。我想着,我毕竟没有太后您的阅历多,便把这药丸子带进了宫,想请您老人家帮我掌掌眼。”
孔夫这话还未落地,就听外面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你又拿了什么古古怪怪的东西进宫来让太后掌眼来了?”
听到这个声音,屋子里除了太后之外,众人齐齐起身,双膝跪地,口称“万岁”,恭迎圣驾。
今日看起来皇上的心情十分的不错,进了屋,免了众人的礼,又给太后见过礼后,坐在了太后并肩的位置上。
李燕此时已经退到了鲁国公夫人的身后站定。
“刚刚说什么呢?那么热闹!”
太后抿嘴一笑,“鲁国公夫人又拿新鲜玩意儿进宫来了。”
“什么东西?也让朕开开眼。”
皇后微微一笑,“是颗价值百两的药丸子!”
皇上眉头一挑,“这么贵?镶金包银了不成?呈上来,朕瞧瞧。”
“是。”孔夫人说着,冲着李燕点了点头,李燕转身从梅朵的手里拿过药丸来,双手捧着,递到了皇帝身边的内侍手中。
皇上从内侍手里拿了包装的十分敷衍的药丸过来,左看右看也没看出什么出彩的地方。他目光一扫李燕,“贞娴识药,可知道这里面都是什么东西?”
李燕闻言绕过鲁国公夫人,来到堂前,微微一个万福,答道,“回皇上的话,虽然隔着蜡封闻的不太真切,但贞娴闻着,这就是一颗极普通的大山楂丸。”
“大山楂丸?”太后失笑道,“这可真是个笑话了,一颗价值百两的大山楂丸。”
皇帝闻言眼睛微微眯在一处,将药递给身边的内侍,“打开瞧瞧。”
“是。”
内侍接过药,将手中的拂尘递给身后的小内侍,小心翼翼打开蜡纸,仔细端详一番,忽然他眼睛一亮,对皇帝说道,“皇上,这药丸里面有东西。”
“打开。”
“是。”
内侍将药丸小心地掰开,中间的字条随即掉了出来,内侍将字条捡起,缓缓展开。
“上面写了什么?”皇后问道。
内侍看了看皇帝,皇帝点了点头,内侍随即读出字条上三句出自《四书》和《五经》中的句子。
内侍一边读,一边偷眼观看皇帝的脸色,只见皇帝的神色缓缓变得清冷下来。
旁人也许不知道,但是做为皇帝身边一直伺候着的内侍却知道为什么皇帝会变了脸色,因为这正是那一日,自己随口说出页数,帮着皇帝选中的今年恩科的试题!
太后和皇后虽然并不知道这三句为什么会让皇帝变了脸色,但是心里却清楚,这绝对不会是件小事。
“这东西,是从哪里得来的?”皇帝沉声问李燕。
李燕还未开口,就听孔夫人站起身来答道,“是臣妇从仁德医馆买来的。”
“仁德医馆?”皇帝皱眉,看着李燕问道,“那不是你的买卖么?”
“回皇上的话,仁德医馆正是贞娴名下的产业。”
“具体怎么回事?细细说给朕听听。”
“皇上,昨日,是贞娴派身边伺候的奴婢前去买的药丸,还是让她给皇上细说吧。”
说着,李燕冲着梅朵点了点头,梅朵绕到堂前,双膝跪地,将昨日自己怎么化妆改扮,去了仁德医馆买药,被店里的伙计训斥,又是怎么被人引到背人之处,买到了这颗药丸的经过一五一十的与皇帝细说了一遍。
“你确定那引你离开的伙计并不是原先店里的?”
“是,皇上。奴婢买过药后,夫人和县主都觉得这事儿有蹊跷,便又派了奴婢去了趟医馆。奴婢亲自问了周东家。因为皇上赐了仁德医馆的牌匾之后,仁德医馆的生意越发的好了起来。原本的伙计大夫根本忙不过来,所以才在近几日又招了些跑堂的伙计。至于那些先生,都是原先在望尚城与县主共事过的大夫们推荐过来的。”
皇帝深吸了一口气,看了看躺在托盘里,已经粉身碎骨的药丸,又看了看垂首站在自己面前的李燕,冷笑了数声,“贞娴抗疫有功,不止保住了望京大营,更是保住了尚京安危,朕不过是封了她一个小小的县主,这起子闲人就坐不住了!先是刺杀,这又是栽赃!怎么就这么容不下朕看得上眼的人呢!来人,召顾瞻、孔铭进宫。宣逸臻与他们一同去御书房见驾。”
“是。”
皇帝吩咐过后,再次瞧了一眼李燕,又看了一眼坐在下首,一脸寒意的鲁国公夫人。
“朕这次,算是好心办了坏事。硬是用个‘县主’的头衔,把你个遨翔九宵自由自在的苍鹰束成了笼中之雀。”
李燕没有接话,这话无论怎么接,都是不对的。
倒是鲁国公夫人不在意这些,接口说道,“皇上知道就好。虽然臣妇新得了个满意的女儿是很高兴,可是再这样下去,臣妇不如带着铭儿和彦儿去北境寻公爷的好。至少,还能落得个清静。”
皇上的意思,是因为李燕的个人恩怨。可是,鲁国公夫人这话一出口,那针对的可就是整个鲁国公府了!
这是要把这事儿往大了闹了。
皇帝哭笑不得地看着鲁国公夫人,见她正扬着下巴看着自己,一如自己幼年时候第一次见到她时一样。
“姐姐何必如此?好好的说什么去北境!贞娴受了委屈,朕自会补偿给她的。”
“臣妇谢过皇上您的好意了。我家彦儿福薄,不过区区一个县主都引来杀身灭顶之灾,您再补偿补偿,只怕我连她的尸首都没地方去寻了!”
鲁国公夫人这话音一落,整个屋里的宫女内侍吓的“扑通”跪了满地。
这可是后宫,这可是君前奏对,鲁国公夫人竟然连“尸首”这么大不敬的话都说出来了!
“多大了,也没个忌讳。”太后斥道。
“太后,不是我没有忌讳,实在是我这些年忌讳的太多了,让那些闲人都忘了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了!如今我这鲁国公府里,后院里能混进外府的侍卫,戏班子里能混进杀手,就连我姑娘的药房里都能混进……您倒是说说,我要是再知道忌讳下去,我们娘仨还有活路么?”
“越说越没边儿了。”太后被鲁国公夫人气的反倒笑了出来,指着鲁国公夫人对皇后说道,“你赶紧把这个沷猴带出去,让她松散松散,别一把火点了我这慈安宫。留着彦儿陪我说说话就好了。快走快走,免得让人心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