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沈延康急切地问道。
“据我所知,倒是有几种蛊毒会让人变得性情暴戾,但是,中了这样的蛊毒之后,神智绝不会清明。”
听了李燕的回答,沈延康的心沉了几沉。
“如果不是病,不是毒,那……”
“那就是如沈公子所言,换了一个人。”
“这不可能!”沈延康连连摇头说道,“我与他曾经朝夕相处,他身上的每一处标识我都能记得清清楚楚。怎么可能换了一个人呢?”
沈延康这番自说自话,不禁让李燕的嘴角抽了几抽。
“贵公子艳情史”这类的话题,李燕实在是不感兴趣。
她干咳了一声,冲着沈延康笑了笑,“沈公子,交浅言深的话呢,我就不说了。不过,这世上最易变的就是人心。这人的心若是变了,她对你的态度自然就会不同了。说是像换了一个人也不足为过。我还有事,就不陪沈公子了。”
“心,变了么?”
李燕起身时,就听沈延康这样小声重复着。她摇了摇头,还真没看出来,这位沈大公子竟还是个痴情之人。
呵呵!
“可是,什么会让一个人淡泊名利,一心只想为百姓造福的清官,变成一个争夺权势,视人命为草芥,甚至抛妻弃子的钻营之徒?”
李燕的脚步一顿,转头看向沈延康,眯着眼睛问道,“你说的,是个男人?”
沈延康毫不掩饰地点了点头。
虽然有顾眕这个瓦砾在前,这位沈大公子有个龙阳之好也不算什么奇事,可是,为什么自己总觉得这里面有点不协调的感觉呢。
“他还抛妻弃子?”
“是。他不顾二十多年的夫妻情份,在发妻病重之时强行送回故居。对其子不闻不问,甚至不许其子出人头地,入仕为官。但他自己却一味地在官场上钻营。”
“二十多年的夫妻情份”啊!这么算起来,这人至少也得有小四十岁了吧!
还真没看出来,这位沈公子的口味,还真不是一般的重啊。
李燕不自在地干咳了一声,“人,我没见过,也不好妄下评断。沈公子还是另请高明吧。”
“不。你应该见过他的。在你从望京回朝之后,你应该在朝堂之上见过他!”
李燕的心不知道怎么“忽”地一沉,转回身走到沈延康近前,俯身在沈延康的耳边低语道:“你说的,该不是沈太师吧。”
顾瞻与孔铭办完了事,在酒楼楼下看到了鲁国公府的马车,便知李燕就在这家酒楼,看看时辰,这时候皇上应该已经下了早朝,正在补眠,两人便也就没有急着回宫复命,趁机上楼吃点东西垫垫肚子。谁知道一会儿进了宫一通折腾下来,又得到什么时候。
于是,在他们二人上楼之时,就看到了这幕“贞娴县主与沈大公子耳鬓厮磨”的画面。
“沐子彦!你在干什么!”孔铭高声喝道。
李燕莫明其妙地转回身,看了看孔铭,又看了看脸色如孔铭一般不那么美好的顾瞻。
孔铭几步上前,一把把李燕从沈延康的身边拉开,开口便训,“你能不能有一丁点儿男女授受不亲的意识!这大庭广众的,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呢?”
后面的话,孔铭几乎是磨着牙挤出来的。
那日李燕自暴了身份之后,母亲那边儿也松了口风,听那意思,如果逍遥公府的事儿如果他们自己摆得平,倒是不反对李燕与顾瞻在一起了。
退一万步讲,就算顾瞻摆不平逍遥公府的事儿,还有贺兰修那个“舍已为人”的大好青年在那排号呢,怎么轮也轮不到沈延康这货吧!
是,沈延康人长的是帅了点儿,学问也多了点儿,可他的家世……啊呸!
难不成这丫头想报仇都想疯了,准备对沈延康使美人计么?
那有个屁用!谁不知道这沈延康虽然是沈家的嫡子长孙,可是沈太师对他一直都是不冷不热的!对他使美人计,还不如直接去勾搭沈太师更有用点儿呢!
李燕轻叹了一声,没理孔铭,而是看向沈延康,问道,“我刚刚说的,对不对?”
沈延康在犹豫了片刻之后,艰难地答道,“对。”
“对个屁!什么就对!对个什么?你们俩个究竟怎么回事,啊?当着我的面儿,还跟这儿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你当我是死的啊!”
就以孔小公子的飙发到一半的功夫,顾瞻在他身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干什么?你不生气啊?你不是想娶她做媳妇么?就由着她在外面跟别的男人……”
“孔鼎言,你再胡说八道一个字,我就让你这辈子都张不开嘴!”
不等孔铭说话,李燕压低了声音威胁道。说着,还偷眼看了看顾瞻的表情,却见顾瞻只是对着自己微微一笑。
孔铭“咕噜”一声吞了口口水,威胁有效!
尽管在刚刚看到李燕与沈延康低语的一瞬间,顾瞻的心中是有些不愉,可是,他对李燕可以说是无条件的相信,哪怕是亲眼所见,顾瞻也不愿意断章取义地直接去指责李燕。
听到孔铭的话,沈延康一失有些失神,再见李燕与顾瞻之间的互动,聪明如沈大公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不知为何,沈延康的心中隐隐地有些失落。
好在今日只是开考,再加上时辰尚早,酒楼里没什么客人,整个二楼除了李燕他们这几位之外,再没旁的客人。
“有什么话,坐下慢慢说吧。”
顾瞻微笑着说道,施施然地坐在了沈延康的旁边,孔铭见状,绕到了沈延康的另外一边。
沈延康看着左右把自己夹在中间的两人,心中不禁苦笑,这两人,是把自己当成登徒子了么!可是,一想到刚刚孔铭的话,沈延康又觉得自己有点笑不出来了。
李燕只得选在了沈延康对面的位置坐好,吩咐店小二重新上茶上点心,最后,在小二下楼的时候,孔小爷直接扔了个十两的银锞子给了他。
“剩下的都是赏你的。知道什么意思么?”
“明白明白明白……”
这么多的封口费,小二欢天喜地的下楼去了。
就算没有封口费,小二也是不敢乱说,也不想偷听的。
万一哪一句没说好,哪一耳朵没听对,就死掉了呢!
“沈太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你说的那样的?”
李燕没有给孔铭和顾瞻做什么前情回顾,因为这两个都不是傻瓜,应该听得明白。
“大约,十五年前。”
李燕皱眉,“那时候,他还没有在尚京吧?”
“父亲当时在外任上,我与母亲留在家中。刚开始的大半年,一切都很正常。可是,在父亲到任的下半年,每十日必来一封的家书从一月一封慢慢地减到了三月一封,甚至半年一封。信上,也不再像从前那样事无巨细地寻问家中的境况,考较我的学问,讲述任上的趣事。而只是寥寥数语,仿佛应付差事一般。”
沈延康有些消沉地低声说道。
“母亲一直觉得,应该是父亲在任上忙于政务,才忽略了我们母子,可不曾想到,原本还应该在任上一年多的父亲却突然回京,进了六部。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沈家,被扣上了个外戚的名头。”
“父亲归家之后,我越发觉得他和一年多前离家时变得完全不同。但那时候,我不过是个七岁的少年,完全说不清楚父亲到底是哪里不同。只想着,也许是父亲每日里早出晚归,事务太忙,所以才忽略了我。”
“两年后,母亲在一次去过父亲书房之后突然病倒,从那之后,身体一直健康的母亲便一直卧病在床,口不能言。而那时,父亲已经下令送我去了外院居住。虽然每日晨昏定醒之时,我可以见到母亲,但每次见到母亲时,母亲都会看着我不住的流泪……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我入书院读书,然后,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之下,母亲便被父亲送回了老宅!直到现在,我都没能再见到过母亲。若不是每年年节,我都会派去给母亲送节礼的亲随都亲口告知我母亲依然健在,我简直都要怀疑,是不是……”
沈延康的话让在座的四人陷入了沉默之中。
好半晌,沈延康才平复了自己的情绪,“我自知沈家与顾家如今已势同水火,可是,我还是得厚颜求到子彦面前。上一次,我原本就想开口相求的,可是无耐当时在场之人甚众,我无法直言。但今日,我却不得不厚颜相求,如果有可能,能否请你去我家老宅一趟,为我母亲……我知道你的规矩,我可替我母亲为你试毒,先试也行,只求你能有时间去看上我母亲一次。”
看着沈延康言之凿凿,神情也不似做伪,孔铭差点就要直接开口替李燕应下他的请求了。
就在孔铭即将脱口而出“没问题”的时候,李燕轻启朱唇,高声说道,“沈大公子,既然知道是不情之请,就请你免开尊口。有病,就请到仁德医馆去瞧,我没有那么些个功夫四处侍候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