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过天来,鲁国公府与逍遥公府启程回京,同一天,李家的平反旨意便送到了邓悦容的手里。
接下来,李家人搬家移府,接受各种恩赏,忙得不亦乐乎。
可从始至终,李燕都没有再出现在李家一次,而李家人,也仿佛从未见过李燕一样。
而这一切落在滕逸扬的眼中,不过是掩人耳目的小手段而已。滕逸扬准备找个机会与李燕来一次“偶遇”,欲将李燕招入自己的麾下。
可令恭亲王没有想到的是,鲁国公府与逍遥公府准备亲上加亲的第二次联姻悄悄开始了,鲁国公夫人与逍遥公夫人联袂进宫觐见了太后,太后对这两个孩子本就满意,再加上皇后在一旁状似无心地敲了敲边鼓,第一次觐见之后,这桩亲事居然就这么悄悄地定了下来。
皇帝听闻此事之后,心中虽然有些不满,可碍着孝道,只好捏着鼻子认了下来。
沐子彦不过是个挂了名的县主,顾锦鹏如今又已经是废人再也翻不出什么花来,虽然鲁国公府手里握着实权,可毕竟有鲁国公夫人留在尚京,好歹也会牵扯鲁国公的行动。
皇帝这次下旨下的也算是痛快,毕竟他曾经金口不言的说过要赏赐李燕,可过了大半个月也没有动静,面子上有些不好看。但出于某些不足为外人道的恶趣味,皇帝硬是把顾瞻与李燕的婚事订在了两年以后!
并且,皇帝为了显示自己对贞娴县主的疼爱,在旨意里明示暗示地不许顾瞻在这两天里纳妾室收通房,以示对鲁国公府以及贞娴县主的重视。
看到着吃不着什么的,真是很让人解气!
看着这道赐婚旨意,顾瞻直接就被逗笑了。
李燕在接到旨意的那天,愣了半晌,莫明其妙的,自己这就要准备嫁人了?
虽然说自己与顾瞻也算是心意相通,可是成亲什么的……怎么感觉应该是离自己很遥远的事呢?
旨意既然已下,鲁国公府与逍遥公府自然要忙活起来,再加是另外一对的亲事马上就要临近,这两家上上下下忙的那叫一个脚不沾地。虽然府里的下人们外出时,偶尔总会报怨上一两句,近来事情太多,可是怎么听怎么都让人觉出一种名曰“得瑟”的情绪。
可这一切的一切,都被一封八百里的加急奏折在尚京第一场真正的冬雪降临时改变了。
恩科殿试之日,皇帝正与沈太师和贺兰修几人评选恩科三甲之际,一位几乎已经奄奄一息的传令官被人抬进了宫中。
“皇上,北境告急。北羌十五日内连破七城,北境危在旦夕!”
那传令官仿佛憋着一口气,只为将这个噩耗传到,才说了一句话,人便昏死了过去。
一句话,让整个御书房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沉寂之中。
片晌之后,皇帝将手中所持的茶盏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一个时辰后,本科三甲被已经无心此事的皇帝草草地决定出来,张榜公布,而与此同时,顾锦鹏、顾瞻以及孔铭和朝中诸位能臣武将全被皇帝召入宫中。
这一留,便留了整整一夜。
一直被鲁国公府人留在府里挑选嫁衣和头面款式的李燕这一夜也没有成眠,因为战事之故,北境消息的传递也出现了滞后的现象。
李燕得到消息的时间,几乎与皇帝同步。
十五日连失七城!
如果自己没记错,这七城之中,大翊至少屯兵达百万之众!
别说是百万兵卒,就算是一百万头猪,想在七天之内杀绝也是件很困难的事儿吧!
李燕对着情报深深地锁紧了眉头。
顾锦鹤父子究竟在干什么!
所失这七城之中,究竟又有几城是战到最后一刻不得不放,又有几城是拱手相让的?
看着桌面上跳动不止的烛火,李燕沉默不语。
师傅如今身在何处?旭哥呢?他如今是已经赶赴前线,还是正在准备迎敌?
这时,忽然听到外门传来动静,“县主,夫人来了。”
李燕一挑眉,忙起身开门,对着孔夫人微微一笑,问道,“母亲怎么来了?”
孔夫人淡然地点了点头,挥手退下了身旁的下人,进了屋子,反门将手关好。
“燕儿,你有什么打算?”
孔夫人的开门见山让李燕一怔,随即她摇了摇头,“虽然北羌进犯北境在意料之中,可是来势之猛和大翊溃败的速度却是女儿未曾预料到的。一时间,女儿还没有做出什么打算来。”
孔夫人轻叹了一声,点了点头。
“皇帝将铭儿和飞轩双双召进宫去,只怕这回,皇上要启用旧人了。”
李燕轻笑一声,“皇上这人太不厚道,不知道哪头驴子还敢为他拉磨。”
李燕略显刻薄的比喻让孔夫人失笑,“论起朝中来,最犟的那头自然顾锦鹏。虽然他的武功废了,可是脑子还在,声望也在。只怕这一回,皇上要用的,还得是他了!”
鲁国公夫人看了看李燕,轻叹了一声,“燕儿,母亲原本想着,逍遥公府虽然势弱,可毕竟瞻儿这孩子是母亲从小看着长大的,把你定给他,母亲放心,且也算是还了我年轻时候与你生母和宛妹妹之间的一个愿。可是没曾想……”
李燕看着孔夫人,微微一笑,“母亲,我不在意这个。如果顾瞻这一回有去无回,那我就带着您回北境。咱们接了公爷一道,好好在北境过咱们自己的日子去。如果这一战,大翊还能得胜的话……”
“我便让公爷告老辞官。”孔夫人接言说道,“这官当的,真是让人气闷。还不如当个游侠爽气。”
李燕闻言,诧异地看着鲁国公府人。
放眼古今,能像孔夫人这样,让自己的夫君辞官,只为全家一起落草的,也是独一份儿了吧!
所以说,孔小公爷的不着调,那绝对是有渊源的!
“母亲,时辰已经不早了。您多少休息一会儿吧。外面路滑,您就别回自己的屋子了。”李燕决定趁着孔夫人的话题没跑出千里之外之前,赶紧叫停。
孔夫人为丈夫和儿子担了大半夜的心,跟李燕逗了会儿趣儿,心情也放松了不少,这会自然也感觉到了困倦之意。
听了李燕的建议,孔夫人觉得不错。
自己这辈子虽然得了个姑娘,可毕竟还是少了那些母女同床夜话的体验,今日正好趁着这个机会补上。
于是,她干脆拉着李燕一起上了床,母女俩个挤在一处,又说了几句闲话,便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当然,与其说是睡,不如说是打了个盹。
辰正刚过,散了朝的孔铭便回到了府里。
不过一夜的功夫,孔小公爷的眼睛里满是充血的红线,眼圈青黑的像被人打了黑手,下颌也泛起了青色的胡茬。
一见到李燕挽着孔夫人来到正房,孔铭立马就迎了上去。
“母亲,儿子准备出征了。”
虽然早有预料,但孔夫人还是怔了半刻,然后才问道,“还有谁?昨日皇上都说了什么?那些进宫的大臣们又是怎么说的?你都跟娘说说。”
孔铭从李燕的手里接过母亲的手臂,顺势看了李燕一眼,方才回答道,“昨日乍听北境战事又起,当场的众位大臣几乎绝大部分异口同声的建议皇上议和。”
“议和?”孔夫人和李燕的声音同时响起。
孔夫人冷笑一声,“不过才开了个头,就打起了议和的主意。大翊朝养的这些能人们都是北羌人送来的细作不成?”
孔铭也不屑地一笑,“后来,还是顾伯伯上前,力排众异,恳请皇帝派兵增援北境。”
孔夫人摇了摇头,坐到太师椅上,看着李燕说道,“我怎么说来着?顾锦鹏就是头吃一百个豆都不嫌腥的犟驴。这个时候,只有他敢不顾一切地开口这样说话。”
李燕笑笑,看着孔铭,“皇上允了?”
孔铭长叹了一声,说道,“皇上自然是不能允的。虽然皇上不同意议和,但更不同意让顾伯伯此时带兵出征。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都到这样的时候了,还在那里玩弄那些莫明其妙的权术。”
“后来呢?皇帝让人统兵?”李燕问道。
孔铭长叹了一声,答道,“后来,飞轩请命,代父领兵,出战北境。你猜怎么着?”
李燕一笑,“皇帝必是应允了。”
孔铭挑了挑眉,重重地点了点头,接着说道,“皇上允了飞轩的请命,可却只是个副帅。主帅之职,竟给了滕逸扬这个四六不懂的二货!母亲您说,这不是把飞轩他们一家往火坑里推么?”
“于是,为了避免自己看着飞轩落入火坑,你就自请出征了?”孔夫人问道。
孔铭一怔,随即撩袍跪在孔夫人面前,连叩了三个头,然后抬头正面孔夫人说道,“母亲,孩子虽知此举不孝,可是国难当头,儿子实在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们大翊唯一可战之才死在那些见不得见的阴私之下。”
孔夫人闻言,看了孔铭许久,方才站起身来,拍了拍孔铭的肩膀,然后一言不发地离开了正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