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瞻之所以与李燕提起贺兰修,不过是想借着话题把李燕的思绪从自己身上剥离开去。
李燕的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病,让顾瞻终于看清楚了自己的心意。虽然他不愿意承认,但是现在,李燕已经成了他顾瞻的软肋,却是个不争的事实。
那种眼睁睁看着自己所在意之人挣扎在生死之间自己却无能为力的感觉,顾瞻再也不愿意去体会了。
顾瞻来时来的一路“逍遥”,回京时却回得中规中矩。
虽然,他这柄藏在匣中的宝剑已经初露锋芒,可是,却依然敛气收神,并没有让自己光彩太现。
为了照顾队中的老弱病残,这一路,行了整整两日,终于在第三日未时初来在了尚京城外五里亭。
而他们到时,已有官员在此迎侯。
顾瞻只是应景似的下了马车,跟诸位迎侯的官员打了个招呼,然后一转身,又钻进了马车。一声令下,车马向望京而去。
顾瞻他们这一行人,在站在道路两旁的数以万计的百姓的欢呼声中,被迎进了尚京城中。
李燕坐在马车中,看着外面的情形,不禁轻叹了一声。
“怎么了?”顾瞻问道,“好端端地叹什么气?”
李燕看向顾瞻,有些不安地问道,“这场面,是不是太大了些?”
顾瞻轻笑,“比起当年父亲得胜回京,这场面不算什么。”
“可是……”李燕不无担心的说道。
皇帝指派顾瞻出京,打的什么主意,李燕已经看得清清楚楚。
对于皇帝的这番做为,李燕觉得只有“有病”二字方能形容自己的心情。
用望京城几万兵马和十几万的百姓甚至尚京城近百万的百姓的性命做筹码,赌顾瞻一个“无能为力”,若不是有病的话,正常人是绝对干不出来的。
可是如今,顾瞻有负帝望,把事情办的十分干净利落,这怎么能让皇帝放心!
“没什么可是的。”顾瞻笑道,“你与此在这里担心我,不如想想,一会面圣的时候怎么回话吧。虽然我这是白白担心,可是,一会儿你最好切记莫要提起自己的身世。”
李燕默然地点了点头,“我知道,还不是时候。”
顾瞻轻轻一笑。
虽然顾瞻不提,但是他却明显的感觉到,这番大病之后,李燕显然想通了许多事情。这人,只要是有些脑子的,在面对一番生死之后,总会有些顿悟,更何况像李燕这样聪明的,更是如此。
“我派人为你准备了一会儿用的衣服,等下切记要换上。”顾瞻意有所指地说道,“虽然现在你的身世还不足以为人道,可是身份是不能隐瞒的。”
李燕一怔,然后会意地点了点头。
“那你呢?”李燕问道。
“我?”顾瞻挑眉。
“一会儿你要如何与皇帝答对?是不是也该收敛着些?”
顾瞻笑着摇了摇头,露出一丝痞痞的笑意,“我这个纨绔之名在外的主儿,收敛太多反露了形迹。”
李燕闻言,虽然心里依然有些不安,可是却不得不承认,顾瞻这种返其道而行之的做法,更为稳妥一些。
在草草的行进了一番书梳之后,顾瞻带着众人进宫见驾。
李燕一身女装出现在队伍之中时,在场的众人又是一番惊艳。
虽然,李燕在顾瞻初到望京时便已经着过女装,不过真正亲眼见过的,除了刘老先生之外并无他人。虽然李燕是女子之事,并没有隐瞒,可是,自己真正看过却又是别有一番滋味的!
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的,除了与李燕朝夕相处共事了半月有余的众人之外,还有滕逸扬。
眼看着李燕一身素白女装,与一位花甲之年的老大夫并肩而行,走在诸众民间大夫之首从容淡定地走上大殿,滕逸扬除了惊艳之外,更是气闷不已!
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这顾瞻真是天生的好命,随便抓个大夫回来给自己治病,都能找到个医术独步天下的帮手不说,而且这帮手居然还是个天人之姿,才色双绝的女子!
不仅仅单单是滕逸扬,就连滕逸和与滕免臻都怔在了原地。
他们不是没有见过沐子彦,可是却一点也不想到,这沐子彦竟会是个女子!而且,还是个年轻美艳的女子!
而在整个大殿之中,最郁闷气结的人,要属顾锦鹤父子,特别是顾眕了!
顾眕无论如何与想不到,自己竟是被一个女人下了那种难以启齿的毒!
可想而知,今日散朝之后,天下闻名的神医沐子彦是位女子的事情便会世人皆知。
当初,自己在鲁国公府门外的一场大闹,但凡知道点什么的,都应该想到了自己的毒是被这个沐子彦下的。如今这么一来,自己的脸算是丢了个彻底了!
顾眕真恨不能一头撞死在大殿的柱子上!
李燕自然感觉得到顾眕那杀人一般的目光,对此,李燕只是轻轻一笑。
李燕与刘老先生率着众位大夫向上一番叩首之后,皇帝眯着眼睛上上下下细细打量了一番李燕,不知为何,皇帝总觉得这沐子彦似曾相识。可是究竟在哪里见,皇帝还真是一时想不起来。
而且,让皇帝非常意外的,这沐子彦竟然是个女子!
那当初尚京城里传出来的所谓顾瞻断袖的传言,自然就是……
皇帝一时气结,记得当初自己还因为这事儿给过顾瞻赏赐来着,究竟是哪个不长眼的传出这样的流言打了自己的脸?哦,对了,是从顾锦鹤那里。
不等皇帝过多的打量,顾瞻站在殿下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逍遥公世子请自重。”一位御史大人高声喝道,“虽然世子此番赈灾功不可没,但在殿前失仪却是大不敬!”
虽然在外面,人们都习惯称公侯之子一句“小公爷”,可真论起来,还是要说世子的。
御史的话很常顺利的将皇帝的视线引到了顾瞻的身上,却见顾瞻不管不顾的又打了一个哈欠。
“飞轩很累啊?”
顾瞻实在地点了点头,“不瞒皇上您说,微臣这回算是明白了朝中诸位大臣的辛苦了。为了能早点让您得着好消息,臣可是几天几夜没好好睡觉,才算是完成了您交给的嘱托。臣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这么累呢!”
说着,顾瞻又打了个哈欠。
皇帝在心里番了个白眼,知道你累,你也不用给朕看你的牙花子吧!
“既然辛苦,那等下散朝回去,你便好好在府里歇上一阵子,交待好自己在户部里的差事,便不必日日去衙门里立规矩了。”
殿中的李燕一挑眉,皇帝还真是个见坡就下的驴,不过才一句话,就直接夺了顾瞻手里的权。
顾瞻闻言大喜过望,连连拜谢,“还是皇上您疼我,那微臣在家里歇一个……哦,三个月?如何?”
殿中的众位大臣不约而同地抽了抽嘴角,心道:这位逍遥公的世子可真是敢说。一开口就问皇帝要三个月在家休养,别说你就是出去赈个灾,就算是妇人产子,也不过在家中休息四十几日!你这生两个孩子都歇过来了!
“胡闹!”皇帝喝斥道,皱眉指着顾瞻,“朕只给你十日的假,然后还给朕去衙门里呆着。原本朕看你年纪小,不愿事事都拘着你,可是如今你年纪也大了,哪里还能像小时候一般任性!原本以为锦鹏回来,你会收敛一些,没想到他倒是比朕更纵容你。”
说着,皇帝吩咐户部尚书,等顾瞻回去衙门之后,好好的给他派些差事,免得顾瞻一天到晚游手好闲!
顾瞻不情不愿地谢了恩,满天的不满意,却看得皇上心里非常满意。
李燕不禁在心里暗叹,要说顾瞻还真是了解皇上,这位根本就是头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的驴!
顾瞻的事情不过是个小小的插曲,皇帝的注意力很快又转回到了李燕他们这一行人中。
按着在防疫抗灾之中诸人的贡献多少,皇帝一一给了嘉奖,只是到了李燕这里时,皇帝不禁有些踌躇。
论私,这沐子彦与顾瞻私交甚笃,是整个尚京城都清楚的一件事;轮公,这沐子彦仍是江湖出人,又是女子,实在是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去赏。
“沐子彦,这次赈灾,你居功甚伟,朕还听说,你当时为了治疗疫症,不惜以身犯险,除些丧命。这可是大功一件,你想要朕如何赏你呢?”
李燕闻言淡然一笑,并没有马上回答。
顾瞻的心忽然一下子提了起来,虽然自己刚刚就叮嘱过李燕,可是……顾瞻不免紧张地握紧了双手,生怕李燕说出什么不应该说的话来。
片刻之后,只听李燕清脆的声音响于大殿之上。
“回皇帝陛下的话,子彦乃是江湖中人,并不慕恋官位,也不缺少金银珠宝。只是子彦在尚京城中与一位忘年之交,合资开了一家医馆,前些日子因与定国公世子有了些小误会,而被世子查封。若是皇帝陛下开恩,许子彦重开医馆,让尚京百姓多一处可以寻医问药的地方,那子彦便已是感激不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