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事的流民终于散去,一场岌岌可危的民变化于无形。
无论是齐冰,还是随着顾瞻一同前来的众人都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放下齐冰他们怎么安排流民排班为自己挣得口粮不提,顾瞻冷眼看了看李燕。
“跟我来。”
“有什么话,还是等过两日再说吧。我这还有不少事儿呢。”
“我也有很多事,所以,别浪费时间。”
李燕白了顾瞻一眼,终于还是跟了过去。
园子显然是不能让顾瞻进的,顾瞻带着李燕到了园墙外的过道处,吩咐了惊蛰派人守住两头,这才压低了声音问道。
“你刚刚想说什么?你想让他们小心什么?小心你下药把他们全都毒死么?你知不知道你差点铸成大错?”
李燕把头扭到一边儿。
当时,她真是气极了,她说的,也确实是自己想的。
人常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些灾民家乡受灾的确可怜,可是,李燕就是看不惯他们拿着自己的可怜当资本,不思自救自立,在顾瞻和刘大夫他们这些人没日没夜为他们付出的时候,还要无事生非。
“我没错。是他们以讹传讹,轻信谣言,连为他们治病的大夫都打伤成那样,难道不该给他们点教训么?”
“你……”顾瞻长叹了一声,摇了摇头,“你虽然也算是出生官家,可毕竟长于江湖。在江湖上,可以快意恩仇,可是……”
李燕不痛快地挥挥手打断顾瞻的话,“我不懂你那些道理,我也不想明白。当年,顾侯爷对我父亲有知遇之恩,我父亲以身相报,这是他的忠义。而我,诚如你所说,长于江湖。江湖有江湖的规矩,受人点水之恩,当又涌泉相报。望京之事权当是我报达你多年来对我家庭院的照顾。此事过后,你我桥归……”
“你又闹什么?好好的说这种话!”
顾瞻简直一时间无语了。
平时那么冷静淡然的一个人,怎么突然就无理取闹起来了!
难道,这就是女子的天性么?
其实,李燕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她只觉得自己的心里闷的很,快要把自己闷疯了!
尤其,是在她听到那些灾民围园骂顾瞻是“狗官”时候,这股火简直都要把李燕整个人给点着了!
顾瞻莫明其妙地看着李燕,终还是耐下性子想要把李燕拉过来安慰几句。
可他才把手伸过去,他燕却极快地闪到了一边儿。
“出来的时候没换衣服呢。别动手动脚的!”
顾瞻的手顿在半空,有些讪讪地收了回来。
“何必与他们一般见识。人在流离失所痛失亲人之时,心中的慌恐是我……”
顾瞻说到此处,不由得停下了话头,流离失所,痛失亲人之痛,他与李燕皆是有过经历的,尤其是李燕。
“行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了。今日刘老先生他们已经忙了一个白天,我得回去接他们的班儿了。”
李燕说着,转身就走,可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转回身瞪了顾瞻一眼。
顾瞻,“……”这又是想起什么来了?
“回去别忘了沐浴换衣,特别是手脸,一定得记得好好洗净。还有,这几天,无论多忙,喝的水必是要滚过的才行。被蝇虫碰过的食物,切不可食用。听见没有。”
顾瞻失笑,点了点头。
“你手上的伤,回去别忘记处理一下。”
“知道了,啰嗦!”
比起李燕刚刚那一大套的叮嘱,顾瞻实在想不明白自己这一句话究竟啰嗦在了什么地方。
李燕气呼呼地回了院子,心里的火气依然未消,她拿起茶壶来,给自己倒了杯水,才一入口,便被她“噗”的一声喷了出来。
茶是冷的!
而且,貌似还是被薛知微加了料的!
李燕气恼极了,也顾不上什么修养,随便用手抹了抹嘴边的残水,抬手先把壶里的余茶泼掉,又给自己服了一粒防疫的成药,这才离了屋子,去换刘老大夫的班儿。
换到了病源和传播的途径,也知道疫症的症结所在,接下来的事情就变得顺利得多的多了。
再加上,有不少流民自愿地加入到了服务之中,这让原本园中短缺的人手一下子变秘充足起来,大大缓解了大夫和助手们的压力。
三日之后,由李燕与刘老先生以及众位御医大夫共同商讨出来的治疗疫症的药物终于发挥出了效果,轻症区的患者明显的好转起来,五日后,从重症区渐渐有病患开始转向轻症区。
诸位大夫终于可以松下一口气来。一时间,整个园子多日以来的阴霾之气一扫而空,连树上的鸟儿也精神了不少。
在众人进院的第七天,李燕忙碌了一晚后终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休息。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连续的昼夜颠倒,睡眠不足,李燕只觉得自己这些天里精神非常不好,身上也时常有种无力之感。
匆匆地沐浴更衣之后,李燕勉强给自己灌了一碗粥下肚,然后连衣服都没有脱,直接倒在了床上,睡了个人世不醒。
因为疫症得到了控制,李燕也没有再挡着梅朵不让她进园,但也仅仅是许她留在自己住的屋子里,绝不许她踏进病区半步。
尽管如此,留在少宫主身边伺候的这三天,也让梅朵见识到了自家少宫主最近有多辛苦了。
而且,算算时间,少宫主的小日子也就是在这一两天了,她得赶紧给少宫主准备些东西。
收拾过碗筷之后,梅朵坐在房间里用棉布为李燕做卫生用品。
做着做着,梅朵也打起了瞌睡,不知不觉地趴在桌边儿,也睡了过去。
等梅朵再次睁眼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
屋子里漆黑一片,梅朵暗骂自己怎么睡的像只小猪一样,竟连少宫主起身都没听见,可转念间,她就听到了屋中床上,传来的粗重的呼吸声。
梅朵的心头一惊!
什么人?
梅朵从怀里取出火石,点亮了桌上的烛台,她举着烛台,缓步走到床边。
借着烛火的光芒,梅朵看清楚了床上的人。
“来人啊,快来人啊!”梅朵失声高叫道。
清明在受李燕之托将那一干带头闹事的恶霸送给多日不见的谷雨做礼物后,被自家主子无视了个彻底,他只好灰头土脸的又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陪着梅朵进了园子。
忽然听到梅朵高喊“来人”,清明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有人潜进了院子,意图不轨。
一想到梅朵有危险,清明二话不说,直接窜进了堂屋。
“梅朵,我来了!”
梅朵一见是清明,连忙喝道,“站在那儿别动。”
清明的一只脚都快迈进门里了,忙又缩了回去,“怎么了这是?”
梅朵急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快去请刘老先生,少宫主她不好了!”
清明被梅朵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直接给说晕了,“什么?什么不好了?”
“你别问了,赶紧过去,对了,让他们别忘了穿上隔离服。”
“隔离服”三个字重重的锤在清明的胸口上。
“你是说,李……你家少宫主她……”
梅朵狠狠地点了点头。
“你别慌,赶紧给她先吃颗药,你自己也小心些。我这就去请刘老大夫。”
清明交待完之后,几乎像一阵风似的刮了出去。
怎么可能这样?那些大夫没有一个出事的,怎么就偏偏是李燕出了事?看梅朵的样子,李燕显然病的不轻?可是为什么会这样?是谁对李燕下了毒手么?
不行,这事得赶紧通知主子。
一会儿的功夫,刘老大夫、林清等人都冲进了李燕的房间。
梅朵坐在屋内,连屋都没敢出,哭的都快被过气儿去了。
这几天,梅朵除了照顾李燕之外,还会时不时的去刘老先生那儿当当差,照顾照顾他的起居。梅朵这丫头长的就喜气,平时又总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很讨老先生的欢心。
一看她哭成这个样子,刘老先生当时就急了。
“丫头,别慌啊!”刘老先生一边穿隔离服一边安慰梅朵,“跟爷爷说说,子彦究竟是怎么个情况?”
梅朵抽抽噎噎地说道,“少宫主回来的时候,就说自己有些乏,我想着,可能是她小日子近了,再加上这些天太累,也没放在心上。”
“后来,主子喝了点粥就躺下了,我做了会儿活儿也迷糊着了。一醒过来,还以为主子走了,我睡过了头。可是,突然就听见在很粗重的呼吸声。”
“我拿着烛台过来一看,就看着主子她满脸通红地躺在床上。刚刚我试了试,她的额头都烫手了。爷爷,您快救救主子吧。只要您能救她,梅朵给您当牛做马都成!”
刘老大夫此时也换好了衣服,与林清一起进了屋子,他们借着烛火一看,果然如梅朵儿所说,李燕这已经高热到了惊人的程度。
刘老大夫一边让林清照顾梅朵,观察她的情况,一边坐到李燕的身旁,细细的为她把起脉来。
一边诊脉,刘老大夫的眉头一边收紧。
李燕的脉相已经到了凌乱的程度,再加上高热,这情况比起危症区的病患来说,简直已经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