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个怎么看都不正经的人嘴里听到先办正经事这话,其实还是挺惊竦的。
李燕看了看孔铭,又瞧了瞧顾瞻,问道,“什么意思?”
顾瞻冲着站在一旁的周东家点了点头,周东家一笑,从怀中取了两个竹筒出来,递给李燕。
“老宫主和陈少爷有消息传过来。”
李燕眉头一挑,用一种怪异地眼光在顾瞻和周东家之前来回转了几转,心想自己是不是记差了,难道这周东家不是飘渺宫的人,而是他逍遥公府的人么?
看着李燕变幻莫测的神情,顾瞻微微含笑,招呼众人落座。
据说,这些人似乎是来跟自己告别的吧?顾瞻这副主人一样的架势又是几个意思?
李燕甩甩头,暂时不去纠结这些,而是坐在临窗的桌边,打开扭开带着标识的蜡封竹筒。越看,李燕的脸色越发的清冷起来。
坐在李燕同桌的孔铭用手肘碰了碰身边的顾瞻,总着李燕的方向扬了扬下巴,顾瞻微微摇了摇头。孔铭怒其不争地瞪了他一眼,顾瞻干脆把头扭到一边儿不理人!
半晌,李燕回过神来,唤来周东家,将一张纸条交给了他。
周东家极快地将字条从头看了一遍,眼光放亮,问道,“少宫主,您觉得可行?”
李燕一笑,“我不过是个看家的,论起挣钱的本事,哪里比得上这位钱眼儿长大的主儿。那边儿的几位周叔您也认识,您去和他们聊聊,看看他们有没有这个意思。”
“我觉得有戏,刚刚那几位还跟属下说,希望以后能跟咱们仁德医馆常来常往呢。”
李燕点头,“这事儿你看着办吧。”
“是。”
周东家应声回到自己的座位,与几位医馆的主事、东家边吃边聊。
“你还认识从小长在钱眼里的人物?”孔铭问道。
李燕点头,“师傅算上我,收了三个半徒弟。”
“你是那半个?”
顾瞻用眼睛斜了孔铭一眼。
“不。是我弟弟。虽然他教了我弟弟不少的东西,但是却不曾收他为徒。”
“那你弟弟那一身的本事和谁学的?”
李燕和顾瞻笑而不语。孔铭看了看他们俩个,恍然大悟,摇头笑道,“这还真是缘份。”
“那另外两个呢?”顾瞻问道。
“大师兄是世家出身,师傅教他的是入仕之道。二师兄是商贾之后,师傅传他的经商之术。而我随他学的是医术,还有怎么给他看家护院。”
孔铭“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李燕思量了一下,悄悄地把另外一张字条递给了顾瞻。
顾瞻打开字条,孔铭也将头凑了过去,两人的脸色也随即冷了下来。
“东戎王这是瞎了么?”孔铭低声问道,“虽然东戎铁矿丰沛,可是铁矿也绝不是私产,一年几万斤纯铁运进北羌,他就不知道?他就不怕北羌人直接用他们的纯铁制成兵器,灭了他们东戎?”
顾瞻未答,反问李燕道,“你怎么看?”
“东戎的王不仅不瞎,而且眼光放的很远。”李燕若有所思的回答道。
顾瞻点了点头,“是啊,他这条线放的还真的是很长。”
孔铭看了看李燕,又瞧了瞧顾瞻,再想了想他们说的话,忽然明白了什么,“他是想收渔翁之利?”
顾瞻轻叹了一声,“是啊。北羌人不擅冶炼,比起东戎来说,我们大翊物产更为丰富。北羌王野心勃勃,如今再多了东戎这么个‘盟友’,只怕……”
孔铭的眉头也锁了起来。
就在这时,他们身后传来了欢笑之声,李燕回头望去,只见周东家暗暗地向自己点了点头,看来,事情已经谈得差不多了。
“今日他们特地来向你辞行,其他的事情先放在一边,反正北羌人也不会明日就打到咱们眼皮子底下来。”孔铭劝道。
李燕点头,站起身来,与顾瞻孔铭一起来到各桌前向众人敬酒。
这场告别宴直吃到天过午时才算结束,李燕亲自将众位大夫送出了南城大门三里之外,才与顾瞻孔铭一起缓缓催马返京而归。
看着官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李燕问道,“这些都是进京来赶恩科的举子么?”
顾瞻点了点头,“从南边来的举子多数因为洪灾耽搁了行程,若不然,这个时候路上应该已经看不到多少人了。”
李燕诧异,“不是还有半个月才开考么?”
孔铭一笑,“妹子,这你就不懂了。科考除了考学问,还要考人脉。不然,就算才高八斗,学富五车,考取了功名也不见得会有前程。”
李燕点了点头。
“对了,明日就是仁德医馆开张之日,又是你认亲的日子,你可都准备好了?”顾瞻问道。
“哎呀,今天出来不就是因为这个么。”李燕一拍脑袋,“吃了顿饭,倒把正事给忘了。”
孔铭哈哈大笑,“放心。医馆那边儿昨儿夜里我就派人过去替你收拾了,不用担心。若是你怕有什么不妥,咱们拐过去看看也就是了。”
虽然孔铭平时不怎么着调,但真要是用起心来的话,办事还是很靠谱的。
李燕他们在医馆里转了一圈,果然事事都已经准备妥当,李燕冲着孔铭一笑,“多谢兄长了。”
孔铭被她这一谢倒谢了个大红脸,不自在地跑了出去。
李燕在他身后大笑不止。
顾瞻看着李燕的笑颜,脸上也带着笑意,温声说道,“明日是你的认亲礼,虽然我也会过去观礼,可是按礼数讲,我是不能进内院的。我给你备了一份礼,你瞧瞧喜不喜欢。”
说着,顾瞻从怀里取出一个细长的来锦盒递给李燕。
李燕接过锦盒,打开一瞧,里面一只羊脂玉雕双飞燕的长笄静静地躺在盒中,散发着温润的光润。
“这太贵重了。”李燕说着,就要往回推。
“别拒绝,好吗?”顾瞻轻声说道,将手压在锦盒之上。
顾瞻的手指细长,这一压,长长的指间不经意间搭在了李燕的手上。
李燕身为医者,又常年的女扮男装,自然会有与男子之间或多或少的身体接触。特别是顾瞻,在给他解蛊的时候,李燕是看也看过,摸也摸过,上次在他蛊发之时沐浴之后,连那什么的形状都看了个大概,其实本不应该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搭,竟让李燕心里慌了起来。
她手下不稳,锦盒便脱了手,好在李燕眼急手快,一探手把将玉笄捞住,免了它粉身碎骨之灾。可是,在李燕捞住玉茾的同时,自己的手也被顾瞻给捞住了。
“放手。”李燕的脸颊飞红。
顾瞻意外地看着李燕满是红霞的小脸,心中不禁一阵暗事:这丫头,莫不是开窍了?
坏心眼地顾小公爷却没有依着李燕的话放开自己握住她的手,一本正经地问道,“你毛毛燥燥的,若是我放开,你弄碎了这茾子,一时半刻的我去哪里再找只这么合我意的去。”
“我拿稳了,不会掉了。”
李燕嘀咕着,便想往回抽手,可她不抽倒好,这一抽,顾瞻反倒握的更紧了!
李燕真的急了。
这院子里人来人往的,若是被人看到自己跟顾瞻这么拉拉扯扯的,似乎总是不太好的。
“这么多人呢,你放手。”
顾瞻失笑,“你的意思是,若是无人,便可了,是么?”
“你……”
李燕又气又羞,抬起脸来就想骂人,可是当对上顾瞻那双如黑晶石一般的眸子时,李燕只觉得自己的魂魄都像是被吸进去了一般,竟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顾瞻含着笑意望着李燕,低声问道,“我什么?”
李燕的嘴张了几张,第一次发现自己竟然还有说不出话的时候。
那一次自己病倒时,她曾经在恍惚中见到了母亲,母亲说自己不解风情。
难道,这样的,便是风情了么?
迎着李燕探究而又有些迷茫的神医,顾瞻只觉得自己的心中不知何时起因为对李燕的一番情意而涨满的春潮,如找到了一个宣泄的路径般,他缓缓地上前一步,探出另外一只手来……
“喂……你干什么呢?”
为什么这世上总有这种不长眼的东西存在呢?
顾瞻听到孔铭的声音,缓缓地将抬了一半的手放了回来。
可是孔铭这还不算完,只见他几步上前,一把拉开李燕,挡在了顾瞻和李燕的中间。
“我说,时候也不早了,临出来的时候母亲吩咐了,让你早点回府,还得回去试穿明日用的礼服呢!”
李燕挑眉,她怎么不知道还有这事儿?难道出门的时候,自己聋了一会儿不成?
孔铭冲着顾瞻挑了挑眉,“飞轩,我就不跟你客气了。我先带着我,妹,妹,回府去了。明日再见啊!”
说罢,孔铭也不等顾瞻有什么反应,拉起李燕,大步离开了医馆。
顾瞻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们俩远去的背影,微微一笑:好,非常好。算算日子,孔鼎言和盼儿的婚期也近了,到时候,自己也应该给他准备份大礼,才对得起今日他护妹心切的拳拳之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