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孔铭的报怨,孔夫人凤目一立,问道,“我认子彦碍着你什么事了?说了多少次,少跟沈家人来往,你就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是吧!”
孔铭苦着一张脸答道,“我不跟人家来往,可人家巴巴的送上门来了,我总不能装瞎吧?”
说着,孔铭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李燕,最后不由得泄气道,“一个一个的,都是见色起意的货色。”
“……”
在场的众人心中皆泛起一个疑问:他这是骂谁呢?
只见孔铭站起身来,走到李燕近前,干咳了一声,然后收敛起平时的嬉皮笑脸,一本正经的对李燕说道,“以前呢,你怎么样我不管。可是你既然拜了我娘做义母,以后,凡事就得收敛一些。自己长的本来就招眼,平时就别跟那些个这个花那个草的走得太近,没得让人惦记……哎呀……”
孔铭的话没说完,就被孔夫人一核桃砸在脑袋上。
“好好跟你妹妹说话!别阴阳怪气的!”
“我阴阳怪气了么我?那是您没瞧见那位探花老爷。这家伙一见着我,先把我说了个一无是处,然后跟我抢了他亲妹子似的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这通教训我。什么兄友才能妹恭啦;什么以后行事要顾及自己的身份,不要给自己的妹妹丢人啦……”
孔铭边说边翻白眼,顾盼看着真怕他使大了劲儿,再也翻不回来。
可是,孔铭的话让李燕的心中“咯噔”一声。
是了,怎么就把大师兄给忘了呢。
只怕他这会儿正为自己担心,才不顾利弊,当着沈延康的面儿出言规劝孔铭。
看来,自己有必要去看看师兄,免得他为自己担心了。
不管怎么说,归京的这一天,虽然几家欢喜几家忧,倒还算是平静无奇的渡过了。
第二日一大早,李燕方才和孔铭一道陪着孔夫人用过早饭,宫里传旨的内侍就到了。
圣旨之中,不但将昨日皇帝口头承诺的封赏一一兑现,李燕竟还意外的收获了一个“县主”的名头,虽然“贞娴”二字实在不得李燕之心,心中暗道:这皇帝用师傅的话说,就是“真是闲得蛋疼”,要不然也不会好好的给她起这么封号。
皇帝让钦天监算好了时间,说是后天就是个大吉大利的好日子,既适合开张又适合认亲,对李燕来说,简直就是“双喜临门”。若是错开了的话,又得等上两个月了。
送走了传旨的太监,孔夫人拉着李燕的手交待,“皇上说什么你听听也就行了,日后,你自己该干什么就干什么。我鲁国公府的姑娘,犯不着那么小家子器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既然皇上说三日后是个好日子,那咱们就定在那天。家里认亲的事儿,你不用管,到时候你出个面儿也就结了,倒是医馆的事情你得多操些心。我这边儿也就只能给你出些人手帮忙,可是其他得事儿,我也不懂,你得自己上心。”
李燕点头道谢。
孔夫人笑道,“咱们以后可就是娘儿俩了,说什么谢不谢的多见外。一会儿你换身衣服出去看看皇上赏你的那个铺子,能用你就用着,若是觉得不用,就放在那儿也是一样的。”
“娘,您还记得您有个亲儿子么?”孔铭在一旁酸溜溜地说道。
“记着啊。”孔夫人偏过脸来笑着说道,“我还知道我这亲儿子最是三教九流朋友多呢。既然你妹子的医馆要重新开张,你这个做哥哥的就没道理站在一旁看热闹的理儿了。一会儿你陪着子彦一道出门,长点眼力见儿,多帮你妹妹打理打理,别累坏了她!”
“娘,我才是你认回来的吧?”孔铭抱着主院廊下的柱子大声叫道。
一院子的人皆被他们这位拿不着调当日常的小公爷逗的失笑出声。
李燕一如往常地换上男装,与孔铭一道出了鲁国公府,直奔着仁德医馆的旧址而去。
孔铭这一路上都沉默着,直到走到自己当初第一次见到李燕的听月楼对面的拱桥上时,忽然“噗”地笑了出来。
李燕奇怪地看着孔铭,“怎么了?”
孔铭乐不可支地看着李燕,抬手指了指望月楼的一处窗户说道,“当初我第一次见到你,就是在那个窗口,你牵着马在这桥上驻足,我不过是站起身伸个懒腰的功夫,一眼就看到了你。当时我就想,哎哟,这是谁家的小公子,长得这么出色,竟是爷我从来不知道的。”
李燕听了孔铭这话,一脸无语地看着孔铭。
当时孔小公爷那一句“那美人,且留步啊!”仿佛还回荡在自己的耳边。实在是让人振聋发聩,过耳难忘。
只听孔铭接着说道,“当时,飞轩就在我身旁,我拍着他的肩膀让他起来看美人,可是你知道这家伙怎么说?”
“怎么说?”
孔铭冷下脸,学着顾瞻的样子,“哦?又是哪个你认得的姐妹?”
李燕闻言,绷不住笑了出来。
“当时我真是眼拙啊,竟没看出来你是个女子,我还跟他说,不是女的,是个男的!这家伙就说,‘我还本以为,你只是五湖之内皆姐妹,没想到,你还四海之内皆兄弟’。”
说到这儿,孔铭失笑摇头。
“要说这人和人的缘份还真是奇怪,飞轩那句话原本只是调侃,却不曾想,真的有一日你真的成了我的妹子。”孔铭转头正色地看向李燕,“这是我的福气。”
见惯了孔铭平日的样子,李燕真是不太习惯面对一脸正色的孔铭,她微微侧目,仿佛自言自语地说道,“其实,我觉得有些时候,你真的不用在家里也装得那么辛苦。”
孔铭挑眉。
“你的难处,我懂。”
孔铭的心头被李燕这句短短的话说的一热。
若不是有自己这么一个“不学无术,游手好闲”的儿子,只怕如今鲁国公府的情况,也不见得会比逍遥公府好到哪里去。
孔铭别扭地将头扭到一边儿,满足嫌弃地说道,“好好的,说这么肉麻的话,真受不了你。”
李燕,“……”
虽然知道这是个别扭的主儿,心里也明白他只是在口头上把自己的好心当成了驴下水,可是为什么还是这么想揍他呢?
其实孔铭这话说完自己也后悔了,可是多年养成的习惯,已经让他惯性的极没有口德!
就在这时,天使一般的雨水拯救了想抽自己大嘴巴的孔小公爷。
“小公爷,县主,我们爷在楼上等着二位呢。”
李燕抬头,果然见顾瞻正立于三楼的窗口,脸上带着温暖的笑意,遥遥地对着自己举了举杯。秋风过处,丝制的发带和长袍随风而动,简直有如仙人临凡一般。
孔铭看着顾瞻撇了撇嘴,中恳地感叹道,“以前还真不知道,顾瞻这货居然这么个闷骚的货色!”
雨水感觉自己的眼睛都快要跳抽筋了,他偷眼看了看另外一边的李燕,见刀子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孔铭,那神色,简直跟自己主子一模一样。
两个骑马下桥,到了听月楼下,甩蹬离鞍,把马交给店家,这才随着雨水一起向三楼走去。
听月楼依然是那个听月楼,几乎与李燕第一次登楼时没有什么两样。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那就是今天的三楼格外的安静。
“今儿我们主子包下了整个三楼,孔小公爷和县主请进。”
来到二三楼间的缓步台上,雨水自觉地停下了脚步。主子有命,让他在这里守着,那自己就是半步也不可以离开的。
李燕点了点头,也孔铭一道上了三楼。
才一到楼上,李燕就是一怔。
三楼并非除了顾瞻之外就没了旁人,反之,是有许多的人。
除了在望京县中,与自己并肩而战,并拼尽全力将自己从死神手中拉回的刘老大夫和其他大夫之外,周东家以及原来仁德医馆的一众掌柜伙计,也齐聚一堂。
“这是?”李燕问道。
顾瞻答道:“刘先生他们不日便要回去望京,今日是特地来与你作别的。”
刘老先生站了起来,冲着李燕深施一礼。站在他身后的诸位望京县的大夫们也齐齐施礼。
李燕连忙闪身,托着他的双手说道,“老先生,您这是做什么?可折煞晚辈了。各位先生快快起身,子彦只是个晚辈,受不起诸位如此大礼。”
刘老先生含笑起身,说道,“这一礼是多谢县主不计个人得失,拯救望京于危难之中。我等代望京同行及百姓,多谢县主。”
说罢,刘老先生还想施礼,却被李燕稳稳地托住,“刘老,您这话说的可就偏了。望京之疫,若没有诸位群策群力,就算子彦有通天的本事也是无计可施的。更何况,您在子彦染病之后,不顾危险,倾力施救,若真说起来,您可是子彦的恩人呢。”
说着,李燕就要去拜刘老先生和众位望京的大夫。
刘老连道不敢。
孔铭看着站在一旁笑而不语的顾瞻,干咳了一声,“我说,诸位,咱们再这么拜下去,天就黑了,要不,等咱们聊完了正经事儿,你们再继续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