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不用皇帝开口,守在湖边的太监护卫已经跟下饺子似的往湖里跳了。
这四位爷,哪一位磕破点儿皮儿,他们这些当下人的都用脑袋换啊。
好在湖水并不算深,虽然四位的水性都不算好,但至少被捞上来的时候,还不算太过狼狈。为了避免在御前失仪,连忙被下人们扶着去沐浴更衣。
得了四人平安的信儿,太后娘娘才长出了口气,虽然什么也没有说,却拿眼睛狠狠地扫了一眼垂头立下首的沈娘娘。
坐在次座上的皇后娘娘连忙劝道,“太后娘娘您福泽深厚,他们这几个孩子有您的庇护,不过是虚惊了一场罢了。”
众位主子又是一通的吹捧,这才勉强让太后平息了怒气。
“叫人好生伺候着。如今这天气虽然不算冷,可那湖水倒底是凉的。别让他们受了寒气。”
宫女连忙应声下去吩咐姜汤之物。
李燕目睹了整个过程,心中不免有些担心。
这龙鳞甲蛊喜热惧寒,只怕顾瞻这一落水,体内的余蛊受到刺激难免会有些反应。
她思量了片刻,低声说道,“侯妃,夫人,我去瞧瞧小公爷和世子。”
定安侯妃一时不解,看了看李燕,倒是鲁国公夫人直接点头说道,“去瞧瞧也是好的。免得他们又闹出什么妖蛾子来。”
说着,指了身边一个贴身服侍的大丫环芙蓉,与李燕一道下了楼。
两人来到顾瞻四个沐浴更衣的拢月楼时,迎面正遇上匆匆从楼中出来的顾眕,此时,顾眕脸色极为不好,脚步更是匆匆有如足下踏风一般。
李燕和芙蓉规矩地避在了一旁,顾眕心中有事,再加上这拢月楼此时里里外外来来往往的皆是下人宫女,顾眕一时也没细看,从李燕身边径直走了过去。
李燕与芙蓉在楼外侯了片刻,才被唤进了楼内,此际,留在楼中的三人已经更好衣服,正由太监宫女服侍着梳头。
一见二人进来,旁人还没说话,滕逸扬却先苦笑道,“这回本王可是惨了,连累鼎和飞轩言落了水,只怕在两位夫人那里本王是交待不过去了。”
孔铭似是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恭王爷这话说到哪里去了。”
滕逸扬连声道着抱歉,可是李燕却从他的眼中看不到半点愧意,更多的反而是疑惑和怒气。他的目光不停地在顾瞻身上流连,若李燕不知道他的企图的话,只怕还会以为这位恭亲王对顾世子有什么不轨之心!
任是谁定心忍性地等了三四年,可是临到终了,却没看到成效,心里也是如此的吧。
李燕随着芙蓉,分别来到了孔铭和顾瞻的身后,从内侍的手中接过发梳,为自家的公子梳发。
顾瞻微瞌着眼睛,一直没有说话,直到李燕手法生疏地扯断了他三根头发之后,他才无奈地睁开眼睛,看了看李燕,轻叹了一声。
李燕笑了笑,用自己的身体挡住滕逸扬的视线,低声问道,“侯妃使奴婢过来伺候世子,世子可好?”
顾瞻笑笑,“让母亲担心了。瞻一切皆好。”
李燕点点头。
正说着,只听外面传来通传,说是皇帝派了御医过来,为三位爷请平安脉。
李燕看了看顾瞻,顾瞻微微挑唇。
这滕逸扬果然还不死心,想来刚刚顾眕出去,不只是传递消息这么简单了。
滕逸扬搭了一声“传”字,不多时,三位御医走了进来。
三人分别被御医请到了一室之中,各自请脉,李燕也随着顾瞻一道进了其中一间屋子。趁着跟在御医身边的小医徒伺候在御医身边的功夫,李燕悄悄地站在了摆放医箱的圆桌旁,以风过无痕的手法和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从御医的针包里取了几枚银针出来。
旁人也许并没看到李燕的动作,但是顾瞻却目睹了整个过程。
真是不得不说,李燕这位师傅真是位人物,这做贼医术两手抓的教育方针,还真的是在李燕的身上收效明显。
为顾瞻诊脉的年轻御医点了点头,“世子的身体底子好,只是受了惊吓,并没有受什么寒气湿邪,但为了保险起见,下官还是为世子写个汤药调理的方子。世子若是想用,便用上一两剂,若是不喝也没有关系。”
顾瞻收回自己看向李燕的目光,点了点头,“有劳了。”
宫人们送御医出去,屋中只留下了李燕和顾瞻两人。
可两人却默契地谁也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果然不出他们所料,为顾瞻诊脉的御医几乎是前脚刚走,滕逸扬便带着沈敬妃亲选的御医踏进了顾瞻的房间。
顾瞻起身施礼,“王爷。”
滕逸扬快步向前,双手托住顾瞻,“飞轩,此时又无外人,你何必跟我居这些俗礼。”
说着,他指了指自己身边的那位一看就有了些年纪的御医笑道,“这位是一直伺候我母妃毕御医,你身子一直弱,还是让这样有些年纪和经验的御医看了我才更放心些。”
顾瞻客气地推拖了几句。
可他越是推拖,滕逸扬越是坚持,最终,顾瞻“无奈”地接受了滕逸扬的“好意”。
那位姓毕的御医正襟危坐地闭着眼睛,越诊眉头皱眉的越紧,然后,又疑惑地睁开眼睛细细打量起顾瞻。
“毕御医,飞轩的身体可是有什么不妥?”滕逸扬语气之中难免期待之意。
可毕御医给他的回答,还是彻底打破了他最后的希望,“世子身体极好,除了有一点秋燥之外,并没有任何的不妥。”
毕御医将“任何”二字咬的极重,恨不能从里面嚼出血来一般。
垂首站在一旁的李燕脸上划出一丝极淡的笑意。
滕逸扬的眼神变得深遂起来,带着一脸高深莫测的笑意,“既是这样,本王也就安心了。”
顾瞻侧目,看着滕逸扬淡淡地答道,“劳王爷对瞻如此尽心尽力,瞻实是愧不敢当。”
滕逸扬的笑好像刻在了脸上一般,“只是可惜,本王没能帮上飞轩什么。”
“瞻已经心领了!”
滕逸扬站起身来,“那飞轩便在此多休息片刻,本王就不奉陪了。”
顾瞻亦站起身,冲着滕逸扬拱了拱手,“王爷请。”
就在转身的一刻,滕逸扬脸上再无半点笑意,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阴冷和狠戾。
等来到院中,滕逸扬压低了声音狠声问道,“他的身体真的没有任何的不对?”
毕御医环顾了一下四周,这才凑到滕逸扬身旁,说道,“回王爷的话,确是如此。顾瞻的身体正如刚刚卑职所言,并没有什么不妥。难不成,是那蛊下的不对?”
“不可能。”滕逸扬烦燥地回道,“本王是亲身按照你说的法子下的蛊,亲眼看着他喝下去的。”
“这就怪了。那蛊是万无一失的。怎么会这样?难不成,是有什么高人为他解了蛊?”
滕逸扬眯着眼睛,咬着牙吐出了一个名字,“沐,子,彦!”
“沐子彦?王爷不是说那个所谓的‘神医’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孩子?卑职浸淫古书奇方三十余载,才从几十部残卷的支言片语中寻到了这龙鳞蛊的下落,可是这些书中却对此蛊的解法未提只字片言。这沐子彦就算有天大的能耐……”
滕逸扬斜着眼睛看了看毕御医,冷笑了两声,“天赋这种东西,可不是靠着年头堆起来的。”
毕御医被滕逸扬这句直言不晦的讥讽气的面色涨红,他连忙深吸了几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的脾气。
年纪大了,轻易动怒可是容易爆血管的!
“来人,暗中缉拿沐子彦。”
滕逸扬眼下没有心情跟这个自以为是的老东西争长论短。
若能为己所用,他自然更乐于有这个的青年才俊陪在自己身边,供自己趋使,无论他想要什么,自己乐意拱手相送;可若是他不能为自己所有,那也绝不能让他落到顾瞻之流的手中。
“王爷,敬谨王爷回宫,此时已进宫门。皇上传旨,请您速回御花园。”
“知道了。”
滕逸扬应了一声,回眸又看了看顾瞻所在的那间房门紧闭的屋子,一甩袍袖,随着传旨的太监一道赶往御花园。
屋中,被李燕用偷来的银针在腰间刺了一朵花儿的顾瞻正运功调息,压制着身体里受寒造反的蛊虫。
足足一刻钟的功夫,顾瞻才睁开了眼睛。
“飞轩,你好了没有?敬谨亲王已经进宫了,眼看就要到御花园了。再不去,可就迟了!”
这孔铭简直跟有透视眼一样,顾瞻这边才睁开眼睛,他的声音就传了进来。
“可以坚持多久?”顾瞻问道。
“到今夜子时前,不成问题。”李燕一边取针一边回道。
顾瞻点点头,垂眸看着李燕的头顶,“幸亏有你。”
李燕取针的手一顿,差点直接把整根针直接顶进顾瞻腰里。
饶是如此,顾瞻还是闷哼了一声。
李燕连忙将针缓缓向外撤出,清了清嗓,“麻烦世子您下次别在我干活的时候说这种让人分心的话。”
顾瞻微微一笑,“哦?竟是我让你分神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