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妃的话逗得屋中的众人齐声大笑,李燕脸上挂着笑意,心中却感概道:这宫里的女人啊,一个个的活的真是太辛苦了。
皇后被敬妃夺权,不仅还要故作大度,甚至还要替她担责;
贤妃装傻扮痴,却句句能点在太后的心上,自然是心机深沉;
而敬妃,在她那美丽温和的画皮之下,只怕图谋的要比众人看到的多得多。
众人正笑着,外面报说皇帝已率众臣到了御花园,恭请太后娘娘的凤驾。
太后闻言点了点头,伸手由皇后和顾盼一起扶着站起身来,走下台阶,来到敬妃跟前的时候,太后顿了顿脚步,“邓家人昨儿在韵儿府上的事儿,哀家也有所耳闻。虽不是什么正经亲戚,你也多上些心。扬儿还年轻,孩子以后自然还会有,你叫他不必为此伤神。另外,他也是时候娶位正妃了。”
“臣妾谨尊太后娘娘吩咐。”
太后点了点头,率众走了出去。
当登上车辇之后,沈敬妃终于放下了人前的高贵温婉,冷声问道,“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贱妇呢?”
赵明海忙应道,“已被禁卫军拿下,如今人在大理寺中。”
沈敬妃冷笑了一声,“倒是便宜了她。悄悄给沈大人递个话,让他好好侍侯好了这位邓夫人,别让她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
“奴才明白。”
“另外,那个贱货肚子里的孩子呢?”
“太医赶到的时候,就已经保不住了,可是……”
“什么?”
“可是我们在太医院院的人回来报信说,这邓德婉被送去时,的确身流不止,可是,却并没有看到胎芽。”
沈敬妃冷冷一笑,“这也不奇怪,月份小的妇人滑胎时往往流会不干净。告诉他们,差不多就行了。犯不着为个时日无多的贱货浪费太多的心思。”
“是。”
“去吧。”
赵德海悄悄退下,去寻沈大人说话,车辇中,沈敬妃略显疲惫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喜乐声声,丝竹菲菲,整个御花园中一片的喜乐祥和。
尤其是女眷们所在的秋爽斋。
西厢视野最为开扩的房间里,鲁国公夫人正抓着李燕的手,看个不停。
“好了,姐姐,再看下去,可要把子彦给吓跑了。”定安侯妃笑着说道。
“怎么可能。子彦又不是那些纸糊的美人,她可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哎呀,真是越看越喜欢,一会儿我就去太后那儿请旨,我可终于有个女儿了。”
李燕觉得自己的手都快要被鲁国公夫人给揉掉皮了,可是心里却并没有任何的烦感。
要说这位夫人和顾盼可真是绝配,一样的好恶分明,真是应了那句“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的老话了。
“夫人,子彦的出身卑微,实在担不起夫人的喜爱。”李燕客气地说道。
鲁国公夫人拍拍李燕的手,“我说你担得起,那你就担得起。这事就这么定了,敢紧把你的生辰八字写给我。”
李燕,“……”
虽然她喜欢这种直接而简单的喜爱,但是这来势汹汹的架势,自己还真的有点吃不消。
楼下忽然传来的惊呼声暂时替李燕解了围。
“怎么了?”
顾盼向外望了望,见众人皆向西而望向,可是因为角度问题,他们坐在西厢的人什么也看不到。
鲁国公夫人淡淡地说道,“不是说今日恭亲王约了瞻儿、铭儿还有顾眕一起要为太后献艺祝寿么?能引起这么大动静的,也就只有这件事儿了。”
鲁国公夫人的话虽然说的淡,但心里显然也是有些不平静的。
哪怕放开昨日和今日的事情不谈,当孔铭当初告知自己滕逸扬约他们献艺祝寿时起,鲁国公夫人就已经闻到了这里面那点子不同寻常的味道。
但儿子既然与瞻儿已经有了打算,那她这个做娘的不妨就放开手脚,姑且看看,这两个小的如今究竟有多少手段去面对这些早晚都要他们自己去经历的事情。
她相信儿子和瞻儿是有能力去处理好的。
但尽管如此,鲁国公夫人还是担心的。
她与定安侯妃双双起身来到了窗边,手挽着手,默默注视着下面事情的发展。
“子彦,我心里总觉得有点慌,你说,会不会出什么事啊?”顾盼拉着李燕来到另外一个窗口,低低的声音问道。
“放心。”
顾盼点了点头,却紧紧的捏着手里的锦帕,眼神不错地盯着前面。
李燕深吸了一口气,好戏,终于要开始了。
一叶小舟,自西向东,缓缓在御花园的荷花池中游进众人的视线。
小舟之上,四位身材修长的俊秀男子比肩而立。
站在首位的滕逸扬对着身边的三人微微一笑,“开始吧。”
若非得到了确实的情报,否则还真是一点也看不出来,这是位刚刚失去了亲生骨肉的父亲。
三人点头,顾眕抱琴,一撩袍尾,坐在了舟头,而顾瞻持萧立在了舟尾。
顾眕冷冷地看了看顾瞻,脸上露出一丝似嘲似讽的笑意,弹指弄琴。
对于顾眕的挑衅,顾瞻视若无睹,微阖双眼,吐息和萧。
孔铭与滕逸扬则是伴着琴萧的乐声,取出佩剑,在小舟上双双起舞。
一时间,琴声悠扬,萧声悦耳,那舞剑的二人更是在荷叶间上下飞舞,把众人看得连连喝彩。
皇帝坐在太后身边,微笑着说道,“那日逸扬与朕说要效先贤,彩衣娱亲,朕还真怕他只顾着孝心当众出丑。没想到,他倒是给了朕和太后一个惊喜。”
太后点了点头,“看着这些孩子们亲亲和和,哀家就好像看到了三十多年前的你们。皇帝还记得那时候么?应该是太皇太后的生辰吧,你和敬谨,还有展鹏三个加起来都没个架子高的孩子,竟偷偷的去爬树摘桃子,说是要给太皇太后祝寿。”
皇帝失笑着点了点头,“怎么不记得,那时候朕最小,皇叔踩着锦鹏的腿,朕坐在皇叔的肩膀上。可惜啊,桃子没摘倒,倒是把自己给摔的跟泥猴儿一般。”
太后失笑,“可不是。当时你们几个把哀家给吓的呀,魂都快飞了。唉,这一转眼,三十年过去了,哀家老了,你们也老了。”
“太后可一点都不显老,还和儿子当初第一次见您的时候一样的。”
太后摇了摇头,“这人哪,得服老。若不是老了,怎么总会想起那些个旧人呢。特别是你们这些在我眼前长大的孩子。”
皇帝轻叹了一声,太后在极短的时间里竟连提了两次在她眼前长大的孩子,自己每日请安,敬谨皇叔前些日子也回朝见过,那太后其实真正想说的人,应该就是顾锦鹏了吧。
想起顾锦鹏,皇帝的心里也有些难过。
毕竟,那是与自己从小一处长大,和自己一起打过架,替自己挨过罚的伙伴。
“锦鹏下落不明已经七年有余了。这些年,朕一直没有停止寻找他的下落。朕真希望,他还活着。”说着,皇帝笑了笑,“朕还想,和他与皇叔一道,为母后爬回树,摘次桃子贺寿呢!”
太后听到皇帝一时间,竟用起了小时候的称呼,笑着摇了摇头,“你啊,一国之君,竟能说出这么没有体统的话来,小心被人听了笑话。”
皇帝不以为然地高声大笑,“在您的面前,朕永远都只是个孩子。”
太后满眼感动地拍了拍皇帝的手。
“好,那哀家就等着,等你们三个人亲手为哀家摘桃贺寿。”
皇帝笑了笑,只怕太后这一辈子也是等不到了吧。
这时候,只见湖中小舟上,滕逸扬一个旱地拔葱,原地纵起约有一丈多高,在空中耍了个极漂亮的剑花后,一个鹞子翻身,剑尖朝下,直奔小舟而来,而舟身上的孔铭滑步向前,用了一招横扫千军。
“叮”的一声,两剑剑尖相对,滕逸扬借力再次跃起,使出一招白虹贯日,施施然如上仙临凡般地飘身落下。
皇帝高声叫了个“好”字,一并众臣紧跟着连连叫好。
可就在这一片叫好声中,湖中小舟上却情况突变。
不知是这恭亲王是刚刚借力的角度出了什么问题,亦或是其他原因,在他落下时,整个人的身体已经越过了舟舷,眼看就要落入湖中。
说时迟,那时快,原本坐在舟头奏琴的顾眕似乎是发现了这里的情况,将手中的古琴迅速推开,直奔着滕逸扬就冲了过来。
这小舟不过二尺余宽,五尺余长,顾眕与顾瞻守在舟头一舟尾就是为了稳住小舟,如今,顾眕突然暴起,四个人的重量尽数偏向了顾瞻一头。
在众人原本的惊呼声中,小舟以惊人的速度迅速直立在了湖中,而舟上的四人,不可避免地落入了水中。
但这还没有完,那刚刚直立在湖面上的小舟,直挺挺地向四人落水的地方扣了过去。
整个过程,不过呼吸之间,而在场众人口的惊呼彻底变了味道。
“来人,快去救人!”皇帝起身高声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