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夕皇城仍旧是那般的繁华,城中的天宝阁店面过了五年竟越来越大了。这里不再是什么拍卖场,而是变成了一个月夕高层议事的雅阁。除却此,很多人慕名来到天宝阁,用尽任何方法,甚至散尽家财都想要跻身名流。
他们之中有些人办到了,有的凭借钱财常驻这里,有的凭借能力留在这里。李墨微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和那些丑恶的嘴脸,微微摇了摇头,亲自拿着两壶酒上了二楼的雅间。他如今已经是扬名四海的天宝阁大掌柜,再不用做这些琐事,可是他仍旧自己一个人上了楼,打开那个雅间的门,然后迈了进去。
景泽坐在窗边,如同五年前一样,他看着窗外的人群,脸上带着一抹微笑。
“主子,这是新到的酒,您也来尝尝。”李墨微恭敬地将两壶酒放在桌子上,拿起景泽面前的酒杯,小心地给他满上,然后放下酒壶,拿了另外一壶,端了对面的酒杯,如法炮制也满上。
对面的空位子是景泽为一个女子留的,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重新坐上一个人。可是这位子,景泽说让留着,这句话说了出口,便是五年。
景泽看了他一眼,对方已经名声大噪,李墨微这个名字如今比他的名声还要响一些,可是对方仍旧穿了件半旧的青衣衫子,脸上仍旧带着半死不活的表情。大概也只有芜妃到来能叫这个人开心一会子。
景泽心知肚明,但还是忍不住打趣道:“你怎么和五年前一样,这些事情让别人做就好了。你如今是这里的管事,不必做这些小事。你也老大不小了,是时候操心些自己的事情,其他的,在我这里不会为难你。”说完,他拿起酒杯抿了一小口,然后放下,眼神瞄了对面的酒杯一眼,脸上的笑容一僵,深深低下头去。
李墨微垂首立在一旁,听候差遣,按道理说他该回答那些话,可是自从五年前,景泽那样对纳兰雪之后,他便再也不想多和景泽有更深的关系,他是为景泽做事,只不过更是为了席木晨,若是那女子不在这里,不和景泽为伍,他李墨微应当带着席木晨有更广阔的天地,而不是在这里,当什么雅阁的掌柜。好歹他也是一身的本事,没来由做这些凡夫俗子做的追名逐利之事。
他不愿意再同景泽多说话了。
景泽也知道他的脾气,也不理他,只是静静地瞅着外面攒动的人头,心里想着一个灵动的身影。“她不会回来了是么?”
他口中喃喃,虽然知道答案,却还是忍不住问上一遍。若是五年前,他能及时收手多好,纳兰雪是真心的爱慕他,而他也是爱慕纳兰雪,他拼了命也不想让对方嫁给言祯,那个伪君子。
屋子里死一般的冷寂,李墨微甚至能听到尘土落地的声音,他盯着那个空位子,然后低下头。
“二皇子那有什么动静没?”过了很久,景泽将心思收回来问道。
李墨微顿了顿,道:“二皇子最近好像和焦岩国那边走的挺近,灰狼前几日去探听,二皇子言祯豢养的死士少了一半,似乎是去了什么地方,如果说他有所行动,属下觉得很有可能这些被派出去的死士是冲着焦岩国的三皇子银措去的。”
景泽若有所思地听着,心中却对二皇子言祯的行为有些认同,若是他能杀了银措,那么焦岩国和月夕不必交战,对方的大皇子银彻身子骨不好,和焦岩国主一样活不了几年,其他皇子要么岁数小,要么不成器,只有这一个银措难对付。
若是这次他死了,那么日后待他取了月夕,再挥兵焦岩,两国合并,又怎愁不成?!他有苍兰做后盾,凭着永惜公主在,苍兰国主会卖他这个面子。
“他这次倒是做的不错,就怕银措这位宝贝皇子不好对付。要是被他们察觉是月夕做的,保不齐要大肆生产火麟烟,到时候他们可不怕杀戮死亡,那些人视死如归,若不是念着百姓,早就和月夕战开了。”景泽道,心中十分忌惮焦岩国的制胜利器。
他可是很忘不了那漫天的大火,直接将人的骨头都烧化了,然而只是一瞬间。
李墨微点了点头,“属下多派几个人打听着,约莫着这几日便能得到消息,主子放心。”说完,他还想再说什么,可终究身份摆在那,不好开口。
景泽明白他心中所想,笑着道:“木晨在宫中挺好,至于她这些日子为什么不来,恐怕是林皇后又在小打小闹,不过就算如此,你也得忍着,咱们最近和太子走的近,等做掉二皇子,将剑锋对准太子时,木晨也就能放开手脚不再受林皇后的气了,你别担心。”
“是。”李墨微低低地应了一声,然后推出去,关上门。风吹过来,眼睛有些酸疼,他看着楼阁里那些千奇百怪的人,千百种的面孔,又想起那个眉眼似狐的席木晨,算了算日子,她约莫好久没来了。
“哟,大掌柜今日心情不好啊?”卖梨子摊位上的臭小子手里拿着半颗烂掉的梨笑嘻嘻地啃着,“呸呸呸!”将口中含着的烂梨子吐出来,他远远地瞧着李墨微脸上露出憨憨的笑容。
李墨微摆了摆手,喊了几个小二跑过去将那小子摊位上的梨子全都搬走,这才道:“生意这么好,怎么能不开心,这梨子我替你收了,赶紧回家去看你的婆娘,不是快生了,别在这卖笑了。”
那臭小子欢喜地收了钱,道了一声谢,狠狠地咬了一口手中的梨子晃悠悠地回家去了。皇城里的人都知道李墨微是个烂好人,凭谁家里有事,只要去天宝阁,总能得到帮助。有几个歹人想要坑上几笔,然而李墨微又能看出这些人的心思,不痛不痒地给了银钱,然后叫上几个人将这些歹人断几根肋骨,让他们十天半月下不来床,那些被坑的银钱也算是可怜他们了。
久而久之,便再也不敢有人去诓骗钱财,倒是有很多好心人见李墨微没婆娘,好几家富贵人家差了媒婆没羞没臊地来说亲,可是李大掌柜也只是笑笑,规规矩矩地招待半日,以后再不提娶亲的事,他们这些人也不好意思再去叨扰,过了几年便再没人动李墨微的念头。
他望着那臭小子吊儿郎当的背影,想到对方不过十七岁便有了两个娃娃,苦笑着摇了摇头,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命,谁又能说那臭小子过的不好?人家自得其乐呢!
五年过去了,要说变化最大的便是月夕城中的紫阳王府,二皇子言祯倾尽财力,在月夕皇帝的授意下将王府修建的跟小宫殿所差无几,但也仅限于此,月夕皇帝喜欢的是他的五儿子言清,对待言祯不过是施舍。
高楼大殿,红色城墙,琉璃金瓦,雕梁画柱的面目下,是一颗憎恨的灵魂。二皇子言祯站在紫阳王府高阁上,身后跪了一片死士,他们脸上或多或少地带着些恐惧,这次去焦岩国刺杀三皇子银措没有成功,看二皇子言祯的样子倒平静无波,可越安静越诡异,他们战战兢兢地跪着,没人敢发一言,就连呼吸都是偷偷摸摸的。
二皇子言祯转过头来,他脸上有道轻微的伤疤,七年前他在春猎场上被东佳郡主一箭所赐,他现在没空理会那个贱女人,当时他利用对方,毁她名节,对方也不比他好到哪去,就算嫁给了言清又能怎样,还不是被那些愚昧的月夕人们在背地里唾骂。不理会,让别人去侮辱,这才是言祯的风格。
最重要的事情在于焦岩国的三皇子银措,最近太子殿下酗酒越来越严重,月夕皇帝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心里早有废太子的心思,若不是顾忌着林国公,那个老头子在朝中的党羽,他早就将林氏一族灭了。
哼,言祯讽刺一笑,他这位父皇畏首畏尾到头来什么也干不成,怕纳兰一族左右朝政,想要灭其族,然而终究忌惮人家辛辛苦苦养的五十万大军,下不了手,还赔上个女儿给人家。
想要灭掉林氏一族,又顾忌着自己的女儿和儿子,哼,活该被人暗地里使绊子。要么不做,留个好名声,要么做绝,让那些人闭嘴。
“说,你们不去杀三皇子银措,为何灭了城中一处没任何价值的宅子?”言祯转过头来,他背着手看着那些跪着的死士,脸上带着疑惑的表情。
那些人闭口不言,他摇摇头自己笑了,“对,本王是说过,若是你们做成了,可以找点乐子,可是三皇子银措好好的活着,谁来给本王解释一下为什么?!”
“王爷,是因为我们派了半数人去围追银措,他已经上当单枪匹马的出来了,所以我们便以为,他肯定逃不过,然后其他人去做别的事。有个孩子,还有个女子知道我们的行动,小的们是去灭口的。”带头的死士颤抖地说着,他不敢抬头,却也不能一直沉默。
“很好,那么既然没杀得了银措,那个孩子和女子你们灭口了没有?”
“这……”那人有些迟疑,“应当是灭口了,那家人都被兄弟们杀光了,里面所有的孩子都被集中到一处灭了口。至于那个女子,却不见了。”
言祯脸色微变,他眼神一凛,“也就是说她跑了?”
没人回答,言祯惋惜地咂咂嘴,“本王今天心情有些不好,你们几个自己看着做。”
那些人面面相觑,最后也只得掏出腰间的匕首,齐齐地抹了脖子。血流汇聚,言祯后退几步,躲开那些红色的液体,他冷哼一声,这些人倒让他想起了纳兰雪,那个死人,虽然当初他派人杀了纳兰夫人,而没杀成纳兰雪,不过最后对方也是因为愚蠢送了命。
纳兰雪聪明一世,却也被仇恨冲昏了头脑,要知道她最大的敌人从来都是言祯。
只是可惜了林湘萍和孙盈盈,尤其这个孙盈盈,他本来还想和对方好好的合作的,却被纳兰雪砍死扔进了河里,可怜啊可怜。
然而更可怜的却是言祯,那个被砍死扔进河里的不过是孙盈盈杀死的王婆子,一个接一个的被当了替死鬼,真相一层层被遮盖,倒形成了个最好的保护伞,也不知是该高兴呢,还是该伤心了。
最可怜的还是王婆子,死的消无声息,永远被人遗忘。